麦秆一直生活在伊斯特村,从出生开始就没有离开过这片土地。他们的家族世世代代都居住在这里,以后也将一直如此——这是麦秆小时候从他父亲那里听来的话。
“可为什么别人都说我们是从外边来的人呢?”当时被人嘲笑了一通的麦秆,这样回去向他的父亲抱怨。然后被他父亲狠狠地打了一顿,并发誓以后再也不会问类似的问题。
等到麦杆再长大一些,某年的冬天,他的父亲没有像往常一样早早地醒来,而是悄无声息地死在了床上。接下来的日子突然变成了他和他母亲相依为命,可也没有持续多久,在第二年的春天,早上出门的母亲便再也没有回来。
这座小土房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还好在前几年,他就跟着自己的父亲打理田地,知道不能把所有的麦子全都吃完,到每年的春天,把它们撒到地里去,再等到秋天的收获。原来三人份的量是一个人吃,在父母都离去的那一年里,突然间能够每天吃得饱饭的麦杆,甚至有些觉得他父母不在了,反而是一件好事情。
可等到第二年,情况又不同了,他家的地变得不是他的了。从左边、前边、后边、右边,村里面的人把他的地划去了一大半。麦秆当时就跑去和他们理论,结果被一群人喊着“打死这个外来户”给揍得鼻青脸肿,在家里躺了好几天。等到他好不容易从床上爬起来,想着至少把种子给播下去的时候,却被人告知他的地已经全没了,必须自己去开荒。
当时年纪幼小,又无依无靠,也就十二三岁的麦杆只能跑到靠近雷文山脉的地段开荒种地。可手头上又没工具,全凭手来除草开荒,在那么短暂的播种期里,又能开出来多大一块地呢?开不出田地,收获不到麦子,吃不饱饭,就更没有力气去开辟新的田地了。自从那一年之后,他又过回到了原来每天饿肚子的生活里去。
可麦秆终究是顽强地活了下来,甚至比他那个脾气暴躁的老爹活得更久。在这二十多年的时间里,他知道了原来这个村子里根本就没有什么世世代代都住在这片土地上的人。那些自称“本地人”的家伙,也顶多比他早来个一两代人而已。这时的他再问起大家为什么要这样自称的时候,和他一起吹牛的几个人一下子沉默了,在犹豫良久之后,决定还是把真实的情况告诉这个已经变成“自己人”的麦秆。
“如果不宣称自己世世代代都活在这片土地上的话,就会被斯图亚特家的人当成逃跑的农奴,抓回去吊死。”
还在青年期的麦杆此时仍然不知道斯图亚特家到底意味着什么,只听同伴说得恐怖,也就没敢再问下去。
知道魔法师这个词的意义时,已经是很多年之后的事了。这座处在雷文大平原最东边,常年被人遗忘的小村庄里,出现了商人的身影。这让麦秆第一次知道了村庄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第一次知道了这个世上还有那么强大的存在,也第一次知道了为什么当年他的父亲对他的质疑会如此愤怒。
这一年他正好三十岁。
“你的麦子味道尝起来不错,能不能多卖我一些?”
这个商人的话,让他的生活多少有了点好转。他可以用自己的麦子和商人交换一些珍贵的东西,然后和村里的人换取更多的麦子。这样一来一回,麦秆在第二年,那个商人第二次来到村子的时候,买到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把镰刀——过去是用磨得比较锋利的石头来割麦子的。
从前这个村子里还有很多人也叫麦秆,但经过这个商人的事情后,大家只要提起麦秆这个名字,大多就是指他。
日子一天天好起来,原来长成皮包骨头的麦杆,在接下来的几年里多少有了些肉。
这样一来,说不定可以娶到石头的妹妹。
今年的秋天,麦秆如往年一样,躺在自己田边的草地上,慢慢观赏着自家的麦子由青变黄。这天正做着娶上老婆的美梦,就见到有个人鬼鬼祟祟地靠近了他的麦子。
有人要偷我家的麦子!这是麦秆的第一反应。
他之所以那么敏感,是因为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起了。村里的人都想知道麦秆的麦子为什么会那么受那个商人的青睐,于是你一个我一个地偷偷摘下几根麦穗,准备拿回去明年自己种。哪怕每次只拿那么一点点,人一多也是受不了的,麦秆也就不得不干脆在秋收的时候,睡在自己家的田地旁边。
拿着唯一可以称得上是武器的镰刀,急匆匆地冲了过去,刚跑到那人身前,他就立刻为自己鲁莽的举动而感到后悔。对方的身材比他高大,全身上下的皮衣制衣服看起来价格不菲,一眼瞧去就能够明白——这是个吃好穿好、非富即贵的人物。
关键他还很年轻,甚至都不知道有没有二十岁。
“不要那么紧张,你看你裤子都差点掉下来。”这个像是少年外貌、黑发黑眼的家伙没有在意他的鲁莽,开玩笑道,“我是路过的商人,想要去伊斯特村里做买卖,换点粮食。您来的正好,我刚好想向您打听一些事情。”
哇,他把我称作“您”!
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待遇,麦秆一下子就有些飘飘然了。不过,他还是对“商人”、“买卖”这种词比较敏感,立刻收回心神,转头瞧了瞧那个“少年”身边的牛车,看到上面满满当当的货物,心思不由得开始飘忽了起来。
随后,他又闻到了一股肉香味,不由自主地看去,见到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