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请入座!”顿弱收敛了情绪,大袖一摆扫了一下坐塌。
“李斯当真是一个好丞相!”胡亥将“好”字咬的又重又响。
顿弱一想起李斯的所作所为,脸上浮现出一丝羞愧:“丞相老臣谋国,是大秦帝国的擎天白玉柱!”
胡亥摇摇头,从容落座:“子恒,韩谈关门,都坐!”
“是!”
……
见到胡亥坐下,顿弱一挥手:“阿福,准备小宴!”
“是!”
……
太阳高挂天空,释放着光和热。没有帷幔遮挡,顿弱的书房之中,一片明亮。四个人从容落座,一时间气氛尴尬。
……
胡亥打量了一下顿弱的书房,赫然发现长案之上,摆放着小山般的竹简。四周墙壁更是书架环立,堆满了竹简羊皮。长案右侧的剑架上,一柄青铜古剑蒙尘。
不知是否故意,书房中一片整洁。唯有剑架之上的青铜古剑沾满灰尘,仿佛经年累月搁置。
这一幕,无不在表明顿弱这位大秦帝国九卿之一的心灰意冷。
“大人,酒菜备好!”不一会儿,家老摆好酒菜,再一次退去。
……
“陛下在最后关头醒悟,诛杀奸臣赵高,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顿弱笑,道:“干——”
“哈哈……”大笑一声,胡亥:“干——”端起猛烈秦酒咕咚咚一饮而尽。
连连三大碗秦酒饮下,胡亥撂下酒碗:“大秦帝国危如累卵,山东列国并存,天下局势一如战国!”
“朕这一次前来西巡陇西,前来临洮县,其中一个目的便是请典客出山,助朕一臂之力!”胡亥霍然站起身来,深深一躬。
……
“陛下如此为国,何止宵衣旰食,直是性命相博也!”望着这一刻的胡亥,顿弱大是感慨。
……
若是继位以来,胡亥有今日之举。大秦帝国就算有内忧外患爆发,也绝不会走到这穷途末路的地步。
韩谈对顿弱的感慨,实在是不由自主。胡亥如此步调,最紧张的便是韩谈。作为贴身内侍,他自然知道胡亥最近一段时间的勤政有多疯狂。
为此,无论自己将内侍侍女训练部署的多么妥贴。无论自己多么疲惫,韩谈都孜孜不倦地守在书房。
胡亥不入寝室,韩谈从不离开书房半步。纵然胡亥入了寝室,他也要和衣卧在寝室外特设的一张塌上。
韩谈确信,只有自己知道胡亥衣食住行的任何些小需求。自己知道胡亥,比知道自己还清楚。
“巍巍大秦,因朕一朝沦丧。山东之土,叛贼恣意妄为。”胡亥默然良久,冷冷一笑:“朕如何安逸!”
……
“陛下,方才对丞相多有不忿之处……”顿弱沉默了片刻,岔开了话题:“老臣以为,若无赵高相害,大秦朝廷尚可勉力支撑!”
闻言,胡亥并不意外。从一开始,他就清楚顿弱与李斯相交莫逆。李斯大权独揽,顿弱出力不少。
……
“典客以为如何?”
“丞相辅佐始皇帝一统八荒六合,并于秦。极力主张实行郡县制、废除分封制。有功于大秦帝国!”这一刻,顿弱颇有些慷慨激昂。
仿佛想到了那个时候峥嵘岁月,一时间,顿弱精气神大好。
……
“朕不否认李斯的施政才华,但大秦帝国沦落至此,最大的始作俑者,便是朕与李斯!”
这一刻,胡亥前所未有的冷峻凌厉:“帝崩于沙丘,李斯作为领政左相,万千重任担于一身。”
“朕当时虽年幼,却也清楚以父皇的雄才大略,岂能没有遗诏留下。但是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李斯以当下危局为理由,将父皇遗诏一应国事,都推到了回咸阳议决!”
说到这里,胡亥突然直视顿弱:“朕久闻典客与李斯乃至交,典客相信李斯当真在父皇病逝的那一刻悲怆得昏乱了,没有理事才具了么?”
顿弱一阵愣怔,他没法回答。若果真如此轻易昏乱,那还是李斯么!
李斯的这一决策,原因只有一个。李斯有斡旋朝局之私欲,没有将拥立新皇帝看的刻不容缓。
毕竟当时始皇帝猝然归天,二世皇帝尚未确立,李斯便是权力最大的人物。
……
胡亥默然良久,肃然,道:“朕还记得父皇遗诏:以兵属蒙恬,与丧会咸阳而葬……”
“典客是大秦帝国九卿之一,跟随父皇南征北战的人物。而李斯更是大秦丞相,与父皇君臣相知,难道李斯看不到残诏的意思么?”
“李斯看的到,只是这一刻的李斯变了。没有了父皇压制,更与公子扶苏政见不合,从而让他踏上了赵高的贼船。”
……
这一刻,书房之中一片静默。四个人都清楚,当时若是丞相李斯秉持法度,并立即公示遗诏。
由公子扶苏主持大局,帝国平稳交接,也许就没有这些事了。纵然山东反秦势力依旧会爆发,但有扶苏在,大秦功勋皆存。
不管是蒙恬,还是王贲,任何一个武将,任何一支秦军,都有能力有实力平叛。
……
干了一大碗秦酒,胡亥目光闪烁。他清楚这不过祸水东引,大秦帝国沦落至此,最大的罪魁祸首便是他与赵高。
……
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胡亥看不上李斯。在他看来,李斯是一个老资格的政治家和官僚,在当时大秦帝国之中,是仅次于始皇帝的权势人物。
更何况李斯还是一个彻头彻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