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啷!”一颗子弹被镊子夹出来扔在托盘中。
高非在整个手术过程中都是提心吊胆,虽然他知道卡尔是一名水平极高的外科医生,但是也真被他的玩笑话吓到,不知道他这么久没摸过手术刀会不会有生疏一说。
直到卡尔开始清创缝合伤口,他的心才算落地。
卡尔缝合完毕,摘下口罩说道:“她很幸运,子弹上没有做手脚。我在维也纳曾经做过一例手术,本以为是很普通的枪伤,没想到弹头上涂抹了毒药,虽然把子弹从体内取出来,那个伤者几天后还是去世了。”
高非:“她要多久能够彻底康复?”
卡尔:“这个很难说,可能一两个月,也可能更久一点。枪伤是直接因素,她的身体非常虚弱,有很严重的内伤,需要好好调养才行。对了,日常的换药你会吧?”
高非:“会。我受过这方面的培训。”
卡尔一边收拾他的东西一边说道:“那最好了,要不然我每隔两天就来给她换药,会让人注意到,毕竟我是一个外国人。”
高非:“卡尔,虹口区肯定已经戒严了,你要不要晚一点再回去?”
卡尔细心的擦洗着每一件手术器具:“不用担心我,你可能不知道,很多日本人相信日犹同祖论,也许看在一个并不存在的祖先份儿上,他们不会难为一个犹太人。”
高非:“即使是这样,这个皮箱你不能现在就带走,被搜查出这些手术器具,一定会引来怀疑。等到风声平息,在合适的时间,我会给你送过去。”
卡尔耸耸肩,无奈的说道:“你说的很有道理。好吧,希望你能像爱护这位小姐一样爱护我的箱子。”
高非笑道:“你放心吧,我知道这是你的宝贝,我会精心保管。”
卡尔走到床边看了看夏菊的脸色,说道:“美丽的小姐,你感觉怎么样?”
夏菊虚弱的微笑着:“感觉很好,谢谢您,卡尔医生。”
卡尔:“不用谢我,要谢就谢高先生吧。”
夏菊:“为什么要谢他?”
卡尔:“为什么?这说起来就话长。两年前,我乘坐着轮船刚到上海,我记得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季,两个恶棍趁我不备,偷走了我和我太太的两只皮箱,里面装的是我全部财产。要不是路过的高先生仗义出手,帮着夺回皮箱,我们一家人恐怕就要露宿街头了。”
夏菊轻轻点点头,闭上眼睛,过去的时光在她的脑海里一幕幕浮现,从最初的相识,到风雨同舟的走到今天,就像是一场喜忧参半的梦。好在有一点令她很欣慰,这个叫高非的男人从来没有让她失望过!
卡尔把两小**药片放到床头,嘱咐着:“磺胺每天都要服用,这是用来消炎的。另一**是止痛药,刀口特别疼的时候就吃一片,但是每天不要超过三片。美丽的小姐,愿上帝保佑你。”
手术做了三个小时,卡尔离开的时候已经是接近六点钟,外面的大雨已经停歇,他站在街边等了一会,拦下一辆黄包车:“去电车站。”
换乘电车进入虹口,这里确实已经在部分街区实施了戒严令,全副武装的军警特宪,十步一岗五步一哨,对过往行人车辆严加盘查。
三益街街口,宪兵队和警察局正在设卡联合检查,领头的是一个日军准尉。
卡尔的欧洲人形象非常醒目,那名准尉叫住他:“站住,你是干什么的?哪国人?”
卡尔掏出证件递过去,对着日军准尉说着他最熟练的一句日语:“我是犹太人,不是美国人,也不是英国人。”
准尉面无表情的看了看证件,挥挥手示意放行。
卡尔疾步往家里走,一个肩头搭着衣服,光着膀子的家伙和他走了一个碰头:“卡尔,我还以为你出远门,这么快就回来了?”
这个人姓刘,外号癞子刘,是三益街一个地地道道的小混混,经常给一些黑道小头目跑跑腿打探打探消息,靠着通风报信混点吃喝,也就是所谓的眼线。
卡尔:“我没有出远门,就是出去转了一圈。”
癞子刘疑惑的说道:“中午的时候,我看见你拎着一个皮箱出门……嗳,你的皮箱哪去了?”
“皮箱是朋友的……再见,我还有事。”卡尔不打算跟这个流里流气的中国人继续攀谈下去,客气的点点头,从癞子刘身边走过。
癞子刘悻悻的自言自语着:“妈的,这老家伙,古里古怪!”
当天晚上,在叶吉卿的哭嚎声中,在76号特务们心情复杂的哀痛中,大汉奸李士群结束了他罪恶的一生,终年38岁。
…………
一周以后,四马路。
龙飞趾高气扬的歪着脖子,手里把玩着两个铁胆,带着一个手下挨家挨户的收保护费。癞子刘蹲在街边一眼看见他,赶忙颠颠跑过来:“龙爷。”
龙飞斜了他一眼:“癞子刘,你小子这是又输光了,跑来找我骗钱来是吗?”
癞子刘点头哈腰,连连作揖:“龙爷,看您说的,就是借我一个胆子,我也不敢骗您的钱。”
龙飞一把拽住一个试图从他身边溜走的烟贩:“小子,还躲?几天没交钱了?”
烟贩一脸的愁苦:“龙爷,这几天生意不好做,香烟上货价涨,卖货价涨不上去,您说缺德不缺德?您再容我两天,就两天,我保证把欠的钱都补齐……”
龙飞:“两天?”
烟贩:“两天。”
龙飞:“好,你说的两天啊,到时候再交不出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