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刚一开始不但一帮御史言官,就连中枢各部的官员也跳出来指责昨日皇城司昨日带走了大批官员有辱斯文。若是以前皇帝这时候就该和稀泥了,可是今天皇帝却面沉似水,只是静静听了半天才对陈琳说:“把昨晚皇城司问到的口供读给诸卿听一听。”
不知道皇帝葫芦里卖什么药,大家只好先听听再说,一听才知道事情真的很严重。元昊的奸细在京城已经潜伏数年,不但通过收买奏章随时了解大宋的动向,还拉拢了很多官员为他们提供情报,元昊能每战必胜靠得就是对陕西各路兵力部署和调动情况的清晰了解。这些间谍甚至还买了几个赵祯放出宫的宫女,通过这些宫女元昊对大宋的宫闱秘史都了解的一清二楚。
但是还有人不死心,知制诰张方平在太监将口供读完之后立刻出列说:“陛下,臣以为夏贼奸细确实可恶,但是那些官员却多是无心之失,如今不待定罪就把他们系留牢狱,实在有辱斯文,这让他们以后如何做官啊?”
可是这次赵祯却是铁了心要整治一下朝纲了,私底下也是释放一下因为范仲淹被赶出朝堂的怨气。他哼了一声说:“待查清楚了让他们清清白白做官不好吗?何况有人身怀朝廷机密前往奸细开设的青楼,谁知道他们是不是给买通了。若是给买通了,谁知他们有没有同伙?现在放他们出去岂不是让他们串联?”
见张方平还要说什么,皇帝又说了一句:“张卿说他们是无心之失,可是却有人是两榜进士。难道我大宋的两榜进士就这等弱智吗?”
这话却是昨晚上李不弃对李璋说的,李璋告诉了甘昭吉,甘昭吉今天早上皇帝起床到早朝这段时间又告诉了皇帝。皇帝也是很恼火:难道大宋花了这么多钱养的两榜进士就是蠢猪?卖了大宋还帮人数钱?这不是笑话吗?
看到皇帝这么生气,殿上的都是聪明人,立刻决心和那些给抓住的倒霉蛋切割。毕竟给抓住的都是些小官,而且看来是证据确凿,这时候再纠缠下去可能会给政敌制造口实,把自己陷进去。于是少有的,文官们一开始同仇敌忾,现在却默契地沉默了。
但是只是沉默了片刻,立刻有人跳出来弹劾枢密院大佬,矛头直指韩琦。韩琦也只能表示避位待参,也就是交出权利听候审查。
接下来的事情就偏离了文官原来设定的轨道,守旧派借着此事希望把韩琦拉下马,革新派为了保住韩琦针锋相对,新的一轮争吵又开始了。
双方都拿西夏奸细说事,消息不可避免就传播开来,现在酒肆茶楼不明真相又特别喜欢打听真相进而脑补真相的吃瓜宋人谈论的都是一群披着官服的蠹虫是如何把大宋的兵力部署全盘卖给西夏人的,在人们的讲述中元昊就是拿着大宋枢密院的兵力配置图一路杀进陕西,而可怜的大宋军队完全是被出卖的待宰的羔羊。
这里面当然有杨四郎的手下在带节奏,但也是因为宋人在一次有一次失败的打击后需要一个理由安慰自己,于是只几天的功夫老百姓的意见越来越统一,都认为是那些见利忘义的文官害了大宋数万将士。
一群披麻戴孝的女人拉着同样披麻戴孝的孩子,扶着蹒跚的老人一边哭一边走向宣德门引得人们无不驻足观看。
“这是做什么?怎得这么多孤儿寡母?”
“好像是死在夏贼手里的禁军遗属呢。对,应该就是。那个是不是在对门做工的寡妇嘛,他男人去年死在陕西的。可怜啊。”
“她们这是作什么去?怎得看着是要往御街上去呢。”
“对了,前几天还听人说那寡妇要到宣德门求官家为他家男人主持公道呢。说得也是,若是没有内鬼把内情卖给夏贼,我大宋精兵猛将怎么会打一次败一次?十万人都这么丧在元昊手里,不杀了那些出卖大宋机密的狗官说不过去啊。”
“可是我大宋不是不杀文官吗?”
“咳,这倒是。可是难道那么多人就白白死了?”
“谁知道呢?”
这时候一个胸口纹着花绣的汉子凑过来说:“哼。以后俺是不再信什么读书人了,满嘴仁义道德,肚子里还不知是些什么。若是再信这些人,不知怎么给坑死。”
这下周围几个人都深有同感地点头:“以前谁能想到枢密院的官能把那些军汉卖给贼人?这都是读圣贤书的人啊。”
现在京城多有官员向西夏奸细出卖情报这件事已经坐实了,官吏也抓了一大批,朝廷上开始争论如何处理这些人。
如何给这些人定罪不但关系到文官的脸面,而且关系到以后出了类似犯罪的成例。大家都习惯喝酒的时候,尤其是搂着美女喝酒的时候弄点儿吹嘘的资本,这次把这些人定个重罪,万一以后谁不当心重蹈覆辙,岂不是也要重罚?
很注意防微杜渐的文官们本着为自己留条后路的心态,纷纷以这些人是受见人迷惑为由要求把涉事官员从轻处罚,最多也就是配岭南。但是当御街前跪了几百上千在陕西死难的禁军遗属的时候这件事就脱离了文官们的控制,现在是几十个人和几万人的性命哪个更重的问题,于是朝堂上再次吵成一团。
也有人觉得这事儿有些不对,猜测有人鼓动禁军遗属,并且自然而然的就想起在禁军中有很高影响力的李不弃。可是现在李不弃早就出京往颖昌府去了,想找李不弃的茬都找不上啊。
李不弃在抄了闻歌楼后等到了从登州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