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郎,你怎么黑成这样了?”看着晒得跟黑炭似的李如松,李不弃不禁诧异地问。
李如松嘴角不禁抽了抽,心说:老妈说老爸你追她的时候黑得和煤球似的,还好意思说我?
李不弃不等李如松回答,就接着说:“历练这一年多,看起来更沉稳了,很不错。二郎到了旅顺没惹事吧?”
李如松笑道:“二郎也就是在家里跳脱些,出了门还是知道轻重的。只是他总嚷着要上前线,不过有陶叔管着,他也只能老老实实先熟悉钱粮运作和藩部事物的操作。”
李不弃点点头问:“陶林想要今年攻下宁州,你看旅顺那里的情况能支撑他夺占这么大一块地盘儿吗?”
李如松郑重地说:“我以为应该可以。辽军在辽东半岛连吃几次败仗,上下都胆寒了,不要说辽国召集的女真、渤海仆从军与安东都护府作战总是一触即溃,就是辽国正规军在作战时也是畏畏缩缩,一看打不过就多有投降的。陶叔用父亲你善待俘虏的政策,那些辽军更无死战之心了。去年在辰州与宁州之间伏击辽军,宁州的守军根本不敢趁机出城夹攻我军,这才让我军轻易获胜。我回来之前侦知辽人在辰州挖濠守备,似乎有放弃辽东半岛之意。”
李不弃问:“你觉得辽人有可能放弃辽东半岛吗?”
李如松想都没想就说:“此事我与陶叔他们计议过数次,认为有这种可能。辽东半岛的地形不利骑兵驰骋却利于我发扬火器威力,也便于用水军抄袭辽军后路。辽人在那里与我作战,很是吃亏,却连年兴兵,耗费了大量人力物力,现在辽国税负极重,百姓已经负担不了了,因此逃人甚多。辽东半岛多山林,以前并无多少出产,对辽国来说并非什么重要地区。而且辽人大概认为只要封住半岛出口,我们便无法染指其腹心之地。所以我们俘虏的辽国将领也认为为了这个地方耗费辽国如此多的钱粮实在不值。因此,辽国想放弃辽东半岛也并非不可理解。”
“有道理。既然如此,你认为安东都护府下一步应该怎么作?”李不弃考校道。
李如松说:“我以为还是当稳扎稳打。现在孩儿明白了父亲当初说的,没有人,没有足够的生产力,地盘儿太大反而是祸害。如今安东都护府的首要任务仍然是增加人口,尤其是宋人,发展生产,对辽国的军事行动当以预防性打击为主,就像当年李元昊对付大宋那样。李元昊当年目的是为逼大宋给他册封,开放互市,但也有向那些摇摆不定的缘边部落示威之意,现在看来效果很好。若是都护府只要能不断战胜辽军,并不需要规模有多大,那些山中的辽东部族孤陋寡闻,见到辽军被不是安东都护府的敌手,就会逐渐不信任辽国的强大,靠近都护府。”
李不弃说:“不错,能有这种耐性,将来辽东就是我们的了。这次你去陕西,希望保持这样的耐性。”
李如松问:“爹爹为何一定要我去陕西?让我留在辽东不是很好吗?”
李不弃说:“因为陕西将是下一步局势如何演变的关键。我的目标太大,你以经营家里产业的名义去陕西串联隐蔽些。”
李如松问:“是因为官家要攻打辽国?”
李不弃说:“是啊,现在富弼这样还有些眼光的人都被踢出汴梁了,朝堂上那些傻子以为只要有一两件厉害的武器就能天下称雄呢,急着想把辽国打趴下现实一下他们的英明神武。以前他们嘴上天天挂着的‘国家安危在德不在险’什么的都是骗人的。只希望他们不要败得太惨,白白葬送了大宋这数年来的积蓄。若是他们败得惨了,陕西的西军可就是大宋的定海神针了。”
李如松默然半天,才说:“自从新皇登基以来,尽是安插些拥立有功之臣,其中不学无术者众,若是真的打辽国出现大败,只怕情况比太宗伐辽败绩时要危急十倍。爹爹真的没有办法阻止此事发生吗?”
说完他像是下了决心说:“福安银行、福安镖局,还有皇家试验场以及那么多产业都没了,儿子并非心疼那些钱,可是爹爹这么多年的心血就这么白白糟蹋了,不相干的人都看着心疼,爹爹为何无动于衷呢?”
李不弃气定神闲地说:“我不会出手的,因为我的对手很强大,如果我要保证胜局,那就是山崩地裂的一场革命。而且由于我的出手,很多人会认为这只是一场权臣的夺权之战,掩盖了这是进步力量与保守势力斗争的事实,会让这场胜利变成不彻底的胜利。这是一场会改变大宋的斗争,斗争就要付出代价。福安银行以及那些消失的产业都是为了赢得胜利付出的代价,现在看来,可以说物有所值了。你知道这些产业曾经影响多少人吗?原来这些产业在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理所当然,只有等它们消失之后才会真正体会到它们的好处,自然会对摧毁这些产业的人心生不满。不过两三年时间,那些自以为得计的人却不知道自己把多少人推到了我这一边。就像他们打压实务学和清源书院,打压武备学堂的学生,打压商人,打压有多少力道,反抗就有多少力道,只要一个合适的时机,这些反抗就会爆发出来,估计这一天不远了。”
李如松瞥了一眼大内的方向:“爹爹是说官家……”
李不弃笑眯眯地说:“不要瞎猜。”
说是不要瞎猜,但是作为李不弃的儿子,李如松还不明白自家父亲指的就是当今的官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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