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寅生眼睛一亮,正要说话,可忽然想到什么,眸子顿时黯淡下来。
他摇摇头:“不可能的。你叔叔把云诚看得比什么都重,否则这么多年,也不会这样迁怒宁哥儿了。即便云诚不在了,但他是绝对不会把这个儿子过继给我的。”
杜云昌沉默下来。
堂兄杜云诚是个资质出色的人,自打上私塾之后,就不断地受到先生的夸赞。省里的学政大人到县学里巡查的时候,考校过他的功课,曾说了一句:“日后必成大器。”杜云诚果然不负重望,才二十出头就考上了秀才,这还是他的老师怕他成才过早,易骄傲,有意压了他三年的缘故,否则他取得秀才功名只会更早。这在文风并不兴盛的桂省来说,已是十分出色了。
杜云诚不光资质好,相貌也十分出众,虽出身农家,却是翩翩佳公子一个,走出去虽没有引起掷果盈车,却也很是吸引人的目光。这样的儿子,杜辰生向来十分引以为傲的,谁曾想他会如此短命,听闻妻子生产,走夜路从县里急切赶回村之际,翻车进沟里殒了命呢?
这些年杜辰生对那边三房一家那样的态度,又何尝不是丧子之痛太深,无法从悲痛里走出来?
他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我回房了。”
望着儿子有些没精打采的背影,杜寅生也长叹了一口气。
儿子身体羸弱,资质也不甚佳,一篇文章要背上二十来遍才能记住,偏他还得负担起杜家门户支撑的重担,这身上的压力实在不小,所以他迫切地想要把杜锦宁过继过来,好转移自己这个作父亲的注意力。
蒙氏也感觉到了儿子情绪的低落,她不忍地转头看向杜寅生:“咱们云昌既已考上秀才了,要不就别逼他念书了吧?坐馆做个先生,也够他吃用了。”
杜寅生眯了眯眼,没有说话。
蒙氏不敢再多嘴,走出屋外去检查了门户一遍,见四处都下了锁,鸡鸭也进了栏,这才放心回了屋里,歇下不提。
且说杜锦宁和杜方菲回去的时候还提心吊胆,生怕牛氏拿着棍子在院子里守着。以前这样的事常有,一旦小三房的几人不听话,或是惹得牛氏不高兴,她就拿着棍子往大家身上乱打,这也是小三房母女几人看到她跟杜辰生就跟老鼠看到猫一样的原因。今天杜锦宁和杜方菲没有听牛氏的,竟然还敢跑到大房那边求助,牛氏这样对待她们很是正常。
可出乎意料的是,她们回到院里时,牛氏已回屋去了,院子里空无一人。
“快,咱们快些走。”探头去看情况的杜方菲缩回头来,拉着杜锦宁就往牛棚处跑。
进了门,两人就看到陈氏和杜方苓两姐妹在收拾东西。
“娘,这、这是……”杜方菲有些傻眼。刚没在院子里看到牛氏,她还担心牛氏会来找陈氏和两个妹妹的麻烦呢,没想到什么事都没有,杜方苓脸上还带着笑,正跟杜方蕙说着什么,气氛十分好。
“你们回来了?”陈氏直起身子,神色急切地问杜方菲,“你伯祖父怎么说?”
“伯祖父说,这件事他会处理,叫我们别担心,他明儿个会来跟祖父说的。”
“阿弥托福,那就好,那就好。”陈氏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笑容来。
“姐,真的?”杜方苓惊喜地跑过来,一把捥住杜方菲的手,“伯祖父真这么说?那你的婚事指定能退了?”
杜方菲点点头:“应该吧。伯祖父跟宁哥儿说了,他一定会把这事处理好的。”
“啊,那太好了。”杜方苓跳了起来,差点撞到矮矮的房梁上。
杜方蕙则跑过来,摸摸杜锦宁的手,问她道:“冷不冷?饿不饿?娘把粥做好了,四姐端过来给你喝?”
杜锦宁心里生暖,正要说话,就听身后传来脚步声,一个冷冷的声音从外边传来:“东西收拾好了吗?收拾好了赶紧搬,别黑灯瞎火的还在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