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济县到漠北的驿道,两千六百里,每隔二十里便有一个驿站。
这日黎明,途中一处驿站里的人刚起来守着桌子吃早饭,便见驿道上有三个驿卒快马加鞭而来。这是来活了,众人牵马的牵马,塞饼子的塞饼子,准备接活儿!
快马转眼即到,驿卒跳下马气喘吁吁地举出令牌,“漠北军营,六百里加急!”
一听是六百两的加急,叼着半个饼子的驿站小头目二话不说地接过令牌和包裹,翻身上了驿站跑得最快的马,带上两个人继续纵马狂奔。
四日后,已不知是第几批驿卒举着包裹跪在白雪皑皑的中军大帐前,“报——济县六百里加急!”
济县能送来六百里加急的人只有一位——晟王柴严晟。中军帐内正在议事的众将士转目向外看,老将军硬朗坚毅的声音传出,“传!”
驿卒双手举着包裹入内,副将接了包裹双手放在帅案上,末座的乌羽和首座的乌桓都盯着那个包裹,想知道这里边是什么。
老将军取出一封信读过后,展颜朗声道,“晟王信上说今秋丰收,粮草足备,让我等安心。”
“晟王还有何吩咐?”讨漠北副元帅、左金吾卫大将军腾虎问道。在外征战的将士们最怕什么?一是怕断粮断饷,二是怕上头瞎指挥。粮草足备是好事,不过晟王送信来应该不只为了这个吧。
乌铁崖笑着拍了拍包裹,“还说天冷了,给本帅送来一身寒衣。”
众人……
“老将军好福气。”有副将嘟囔一句,心里不满。
这三皇子真是大惊小怪!这点屁事儿也只得送六百里加急?耍人玩呢?他是奉命督办粮草,粮草齐备本就是他的职责,办好了差事想表功尽管往京城里送信找他皇帝老子去,送到漠北来算个屁!
有种他亲自押运粮草过来啊,有本事跟他们一样掰个冰柱子下来咬了当饭吃啊!送信过来要干啥,让他们这些人给他联名上书表功吗?
将士们的手都要冻住了,写不了!
藤虎瞪了一眼自己手下这不争气的东西,“救你他娘的话多,滚犊子!”
副将们识趣地退出去时,乌老将军唤了一声,“乌羽留下。”
“末将尊令!”离门口最近的乌羽拱手站住。
有人经过时故意在乌羽耳边嘲讽着,“估计你是三主子也给你捎了好东西过来,小子,认个怂滚吧!这是爷们待的地方!”
“怂你个球!有种跟小爷校场上见真章!小爷让你看看什么叫爷们儿!”乌羽毫不相让,现在的他已不是初来乍到之时,四个月军功立的不比旁人少,苦也没比旁人少吃,凭什么让这等货色挤兑!
“比就比,某在校场等着你小子!你要是不来,老子追过来活劈了你!”这满脸横肉的家伙摔门帘走了。
乌羽哼了一声,转头再看乌老将军时,已是一脸平静,这样的挑衅乌羽三餐不断,若是生气早起气死了。不服的,打就是!谁他娘的还不是一个脖子扛个脑袋了!打不过,死就是!
帅帐内只剩乌铁崖、藤虎、乌桓和乌羽四人,乌老将军招手唤乌羽,“晟王给你送了寒衣和吃的来。”
乌羽心中一暖,快步走过去。乌老将军打开包裹,露出一身寻常的灰布棉衣。藤虎见了哈哈大笑,“晟王也太不讲究了。”
乌桓也抿唇微笑,“大哥换上试试?”
这里都是男人也没什么避讳的,乌羽直接脱下甲胄和皮裘,穿上棉衣扣好盘扣,叹了口气,“真暖和。”
乌铁崖看着孙子冻得红肿裂口的手指头,心中也是心疼的。乌羽不同于乌桓,他自小在宫中长大,这四个月受的苦,怕是比他前十六年加起来都多。可这孩子硬是一声不吭地受着,眉头都没皱一下。
“丝绵的?真软和。”乌桓上手摸了摸。他现在跟乌羽之间的关系缓和许多,也能开个玩笑了,“不过晟王府里的绣娘该换换了。”
丝绵就是蚕丝绵,这一件棉衣用的蚕丝绵少说也值几十两银子,晟王用的这布料还真配不上这蚕丝绵的价。藤虎觉得不对劲儿了,“元帅,这是咋回事儿?晟王平白无故的八百里加急就为了这么个玩意?”
乌铁崖摸着胡须,“就这玩意,晟王一个月后要秘密送来一万五千套!”
“多少?”藤虎跳起来,乌桓和乌羽也愣了。
“上身棉袄下身棉裤,不少于一万五千套。”乌铁崖压低了声音,掩不住兴奋。
藤虎靠回铺了皮毛的椅子上,脑袋成了浆糊,“他娘的,朝廷拨给晟王多少银子?”就算再不懂行市也晓得这一身蚕丝絮绵衣也上百两了,一万五千套是多少银子?朝廷不可能这么大方啊,这钱哪来的?
乌羽摸了摸身上的棉衣,惊讶道,“这里边不是蚕丝絮!”
乌铁崖点头,“的确不是,可是真得暖和?”
乌羽点头,
“很暖和。”乌桓的手在乌羽的棉衣摸索着,被乌羽一巴掌拍开。
藤虎把手塞进桌上的棉裤腿里,咧咧嘴拿出一个小包裹打开,里边竟是四个石榴?!
他也顾不上吐槽,把石榴扔在一边,又把手伸进棉裤腿里,牛眼瞪大,“这可不比蚕丝絮差啊!也得不少钱吧?”
“咱不管多少钱。藤虎,只说一万五千将士穿上这样的棉衣,有什么用?”老将军目光闪亮。
身为一起征战几十年的老搭档,藤虎当然明白乌铁崖的用意,“袭营?”
乌铁崖点头。
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