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虽然对女子的约束不似明清那般苛刻,但越是高官富贵的人家,越是喜欢把女儿关在大宅里养着,美其名曰娇养、贵养。他们的女儿出门坐轿子,上街带围帽,很少在人前露脸,这样才显得越发金贵。
马,特别是通晓人性的好马,是有钱人家才养得起的。
是以,能骑马出门的女子,在大周也只有将军家的女儿或者不在乎繁文缛节的王爷家的郡主。小暖虽也不在乎,但宫里那些人在乎,为了少些麻烦,她现在出门坐车居多,能如此畅快骑马的时候,越来越少了。
所以,她这一圈,跑得极为畅快。
到了山脚下,两人将马交给随从,登山观景。待到周围无外人后,玄散现身,低声道,“三爷,属下在出发时路边的茶宿里,发现了陈老爷,他盯着秦东家的背景看了许久,面色狰狞。”
不晓得何时,小暖和三爷身边的人,不再尊称陈祖谟为先生,而是用起“陈家老爷”这样寻常的称谓。因为在他们眼里,陈祖谟实在配不上“先生”二字。
小暖笑眯眯地问,“他的脸好了?”
念着他是姑娘的父亲,玄舞才压住满心的不屑,“应是没好利索,他擦了粉,脸白得有些吓人。”
小暖望天,“为了我,他也是辛苦了。”
魏晋时期,男子以阴柔为美,肤色白如脂玉为佳,所以才有君子美者,“容颜如玉”之说;形容男子醉酒行径不羁,才会用“若玉山之将崩”来形容其形态之美好。但隋唐至大周,男子不再重颜色,而以威武雄健为胜,覆粉博白的阴柔之美成了小众。陈祖谟居然不惜擦粉掩盖脸上的巴掌印儿,也要出来验她是不是秦日爰,小暖该说他为成大事不拘小节呢,还是该因为他在意自己的身份比在意他的脸面还多,而感到荣幸呢?
三爷冷哼一声,“若非他没用,此事怎会拖到现在。”
小暖抽了抽嘴角,渣爹在三爷眼里,简直就是一无是处。
陈祖谟正月里就派了他身边最能干的丫鬟汀兰去扬州套绫罗霓裳前任大掌柜展柜的话,想弄清秦日爰的真正身份。可十几岁的汀兰怎么会是展柜的对手,几次试探后便放弃了,跟着马得铜在扬州游山玩水,流连忘返。
登州通判张永驻想从霓裳登州分号掌柜蓝紫晨那里下手,阴谋阳谋用尽,却屡屡被蓝紫晨和诸葛卿破局。张永驻也在诸葛卿的算计下丢了官职,被贬戍守边镇。这件事也镇住了登州内的官员,不敢再打绫罗霓裳的主意。是以,登州嚷得真假秦日爰的消息,也就不了了之了。
近日,小暖为了见三师兄,三爷为了解决石果和圆通之事,殊途同归地主动提起此事,但愿这次程无介和陈祖谟等人莫叫他们失望。
小暖打趣道,“嘉和四年时,三爷还曾想着提拔他呢。”
与小暖相识半载有余后,三爷察觉了自己的心意,想娶小暖为妃,但二人的身份实在相差悬殊。为了提高小暖的身份,三爷计划尽快把陈祖谟的官职提到三品以上,然后请太后为自己赐婚。可小暖不赞成,后来她硬生生地用她的法子,撇下陈祖谟带着娘亲和妹妹,杀出现在这条畅快的大道。
回想往事,三爷不禁感慨道,“怪哉!在那厮身上,一点也看不到你和小草的聪慧和天赋。”
小暖抿唇淡笑,三爷其实真相了,因为她跟陈祖谟在头脑上的关系,莫说八竿子,就是八千杆子也打不着。
“三爷,其实小草姑娘过目不忘的本事,还是随了他爹的。”暗中的玄散忍不住跳出来发表意见,“不过姑娘经商的本事和好到惊人的财运,跟陈家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们贪财,却没有好运道。”
三爷回头扫了一眼,玄散立刻笑得一脸大黄,“属下不是说姑娘贪财,是说姑娘运道好。”
“玄散。”
“属下在。”玄散欲哭无泪,觉得自己又要倒霉了。
三爷抬手,“对面山崖上的红花,半个时辰内去采一百朵含苞待放的回来,插瓶。”
王府哪有花瓶可插花啊!玄散望着那遥遥的山崖,真想抽自己两个嘴巴子,叫你多嘴!玄舞跟着三爷和姑娘走了几步,才回头张嘴无声道,“活该!”
小暖笑眯眯地看着玄散简直是用飞得下了山,觉得他的腿脚就是这么练出来的。
三爷拉着小暖的手爬到山巅,远眺大好山河,神情愉悦。小暖则想着山河外的乌羽,也不晓得他现在怎么样了。
小暖来京后与三爷说了乌羽的计划,三爷听后果然没有派人去阻止或帮忙,三爷说乌羽长大了,有他自己的想法,此番行事无论成功与否,对他来说都是一番历练。
小暖本想说乌羽才十九岁,可转念一想三爷今年二十一,自己也不过十五,如此算来,乌羽也不算小了。但在深宫中长大,只在漠北历练了两年的乌羽,能敌得过潜伏十年的柴严亭吗?
三爷握住她的小手,小暖抬头见三爷双眸深深地望着自己,摇头笑道,“一时想事儿想得入神了。”
和着山风,三爷低声道,“在想乌羽?”
小暖惊了,自己一个字没说,他怎么知道的?
这丫头还是太单纯了,她遥望漠北方向,面上有思隐隐含忧,自己怎会看不出来?三爷教导她道,“若是不想让人察觉你的心事,就要学会不动声色。若是觉得有些难,也可以学着左相与赵书彦那般,时刻以笑示人。”
小暖眼睛亮了,“三爷也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