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府。
永乐十九年的春天,比往年时候来的更晚一些。过了正月十五,又下了一场大雪,随后阴雨绵绵,半个多月都没有出太阳。
寒冷的天气让到处道路结冰,百姓生活受到了极大困扰。
二月初二,这是一年龙抬头的日子。往年每年的这一天,朱棣都会率领文武百官,到皇庄耕地,但是朱瞻基不愿意讲这个虚头,加上初二这一日大雨漂泊,就取消了这一道程序。
对京城赶考的学子们来说,朝廷今年将春闱调整到三月,实在是幸事。
否则的话,在这寒风刺骨,阴雨连绵的二月,在贡院里面连续考试九天,恐怕真要去了半条命。
来自大江南北的举人们从各自的家乡来到应天府,眼前的一切完全颠覆了他们的想象。
朱瞻基对大明的发展,不可能一蹴而就。应天府就是他的试验田,只有在这里成功了,才会推行全国。
目前来说,除了专利法,水泥,还有银行对全国的影响比较大,因为这些是全国一盘棋。
水泥是因为修路,必须在当地建设水泥厂,这些才会到处设厂。
在其他工业领域,也就水车动力在江南比较普遍,在其他地方只有少数设置。
不过,工业发展带来的推动,其实早就已经影响到了百姓的生活当中。
比如说轴承,原本的马车因为没有轴承,车轴容易磨损,断裂。
但是现在有了轴承,就有了铁轴,有了外面包裹木条的铁轮,载重能力大增。
虽然大部分百姓不知道这是朱瞻基的功劳,但是这种影响已经从各个层面在改变百姓的生活状态,甚至是生活习惯。
但是目前来说,除了应天府和江南,沿海一带,这种变化在内地的影响还不大。
所以那些来自内地的学子们看到犹如一个现代工业城市的应天府,那种震撼犹如一个清朝人到了纽约一般。
这个时候,就有不少学子开始怀疑起了自己的所学。
如果说奇技淫巧就能改变世界,那么儒家学说里面的墨守成规到底是对还是错?
朱瞻基要求在春闱里面加上海外时政和算学,只是让一些人感到不妥。但是,他们没有质疑的资格,因为他身为监国太孙,他说的话就是金科玉律。
只有他们这些读书人来迁就他,不可能一个未来的帝王会迁就读书人。
但是,应天府发生的一切,这些读书人越是了解,就越是疑惑,也越是颠覆。
因为这是完全推翻了他们以前一直认为正确的道理。
可是如今这一切堂而皇之地摆在所有人的面前,人人可见,却没有任何人能挑出半点不是。
你说水车是奇技淫巧,但是水车改善了人们的手工操作,能节省人力,还能造出更多的布。
你说蒸汽机是奇技淫巧,那应天府的百姓唾沫能把你淹没。整个应天府的百姓,包括那些文武大臣们,国子监教授们都在期待着二月下旬的火车通车。
更别说利用奇技淫巧造出来的火枪,改变了大明人在草原民族面前的被动。前几年,哪怕大明每次打胜仗,人人心中依旧有忧虑。
那些草原人来无影去无踪,大明每次只能被动挨打。但是现在,就连小孩子都知道,因为有了火枪,那些草原人都屈服了。
没有人再把人数少了十倍以上的草原人看做威胁。
还有那不靠风帆就能航行的蒸汽船,许多沿着长江,运河进京赶考的学子们,可是感受过了这种新船的便利。
不用人力就能航行的船,以后的运河都不需要纤夫了,更多的百姓可以不用服劳役了,这难道不是不世之功?
这些奇技淫巧都具备着改变世界的力量,又怎么就不重要了?
实际上,这些问题那些大儒也在考虑。
他们比这些学子更清楚这些奇技淫巧的力量,也知道了这种力量的威力。他们无力阻止,所以现在更多地考虑如何让儒家适应这种变化。
儒家从古至今一直在变,特别是自前宋大成以来,这两百年,根本就没有任何变化。
现在似乎已经到了需要改变的时候。
孔家这次在朱瞻基的威胁下,依靠儒家学说,拿出了《国家与民族》一文。
虽然这本书在大明如今轰动颇大,并且受到很多好评。
但是孔家众人比谁都清楚,儒家已经面临最重要的分叉口。
这本书将以往的儒家家天下,彻底变成了国天下,并且把国家与民族凌驾于所有权力之上。
以往的朝廷没有这么多的框架,什么是国家,什么是民族,什么是投降,什么的汉奸,儒家都可以随意粉饰。
但是现在,框架建立起来了,朱瞻基还一心要把这种思想刻在每个人的心中。
这个时候,儒家如果不随之变化,那就会变的落后。
身为圣人之后,孔家所有人出生以来,享受着祖宗的荣耀,同时也维护着儒家的地位。
这是他们的命运!
孔彦缙他们这些人来到京城以后,看到朱瞻基为了推行这种思想,甚至耗费巨资来发行报纸。
虽然朱瞻基的主要目的不是这个,但是在他们看来,就是这样。
所以他们需要紧跟朱瞻基的脚步,绝不能再掉队。
好不容易才把失去的衍圣公爵位拿了回来,他们可不愿再一次失去。
儒家应该怎么变?这是困惑着他们每个人的问题。
他们不像朱瞻基有着超越历史的眼光,历史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