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问!”袁绍依旧闭目扶额。
“若是鞠义这种趁火打劫之徒都能得镇东将军、平原相、平原侯……”许攸在角落里冷笑言道。“那敢问袁车骑,李退之作战勤勉,兵甲更胜,且其宗族势力遍布济阴、山阳,其兄李乾更是为了你袁车骑死了嫡长子,如今局面你是不是要给人家李退之一个镇南将军的将军号才妥当?再给他兄长李乾一个济阴太守又是青州刺史之类的任命,方足以安人心?再来个一门三侯以示勉力?可若如此,程武校尉也该有个苍亭候吧?后方负责调配军粮的程昱将军也该有个东郡太守加身吧?”
袁绍微微睁眼,李进、程武更是欲言又止。
“还有沮公与!”不待袁绍和李进作出反应,许攸便复又厉声言道。“相较于黄河以南咱们的地盘,如今一战而败,河北首当其冲,危急至极……这个时候,若答应了鞠义那种人的要求,敢问将死了亲子还在那日战中辛苦为你袁车骑支撑后路的沮将军置于何处?让他如何去对一年内被劫掠了两次的邺城士民?袁车骑答应一个鞠义固然简单,但这么做,就不怕军中上下人心不服吗?!”
袁绍再度闭上了眼睛。
“许子远。”辛评终于直接开口对上许攸了。“如你这般张口便来,肆意抨击固然简单,因为败局之下,谁没有过错……可现在是说困难的时候吗?总得去做事,总得有取舍吧?!真如你所言,莫非咱们就在这梁期城等死?!”
许攸一声冷笑,却没有与辛评辩解的意思,而郭图、辛毗等人却是趁机开始大声议论到底要不要与鞠义媾和……只是,随着实力强大的兖州派系武将们保持沉默,河北派系的领袖沮授一言不发,他们的议论却始终像是在隔靴搔痒一般,根本难以起到定夺的作用。
“子远!”而不知道过了多久,袁绍忽然睁开眼睛,并松开扶额之手,登时便使堂中鸦雀无声起来。
不过,可能是这一声喊时争吵声尚未停止,许攸并未听到,所以对这声招呼也并无作出回应。
袁绍怔了一下,干脆直接起身,复又在堂中文武的肃然中缓步向前,直接来到堂前那个角落里,却竟然对着许攸拱手一礼,鞠躬到底:“子远,你说的对……鞠义这种武夫跋扈悖逆之举固然不值一提,但此时却不能忽视人心……元图还没有回来,公台又死在了阵中,请你告诉我,真的没法子了吗?”
许攸坐在角落里,拢着袖子侧身定定看着身前对自己行礼之人那一头短发,久久不语,而袁绍却居然一直保持着拱手俯身之状。
堂中鸦雀无声。
“本初不该拜我的。”隔了不知道多久,许攸方才长喘了一口气,然后语气微颤。“能替本初解决此事的,只有三个人,我刚才已经说了……便是沮授、李进、程武三位。”
袁绍并未直腰,却微微一怔,抬起了头来,并略有醒悟。
“此时咱们新败,只有沮公与这个本地人能安抚邺城人心,而李退之却是他的兵马特殊……他的核心部众俱是宗族附属,是他的族人,此时固然兵败有所损伤,但只要不是让他们立即对上北地突骑,却极少能立即再战的。”许攸坐在那里急促解释道。“至于程武校尉,他的父亲程仲德才是东阿人心所在,薛房的部众见到程武一定会动摇。所以,本初现在应该去拜一拜这三个人,请沮公与带着镇东将军印和平原侯的印去邺城假装允诺于鞠义,并让他趁机接手邺城,然后率众尾随出击;然后让李退之在邺城东面的道路上做好埋伏;再让程武校尉随行,等开战后招揽鞠义部中刚刚兼并的薛房部……前后夹攻,三人齐力,一定能成功的!”
袁绍毫不迟疑,转身对着最近的程武便是一拜,程武吓得面色惨白,直接在地上大礼回了过去。至于李进与沮授,各自叹气之余瞥了眼坐在角落里的许攸,却又赶紧抢在袁绍之前俯身回拜。
堂中大议就此结束,且不提看到了一线生机的袁绍毫不迟疑,即刻行动开来。只说这日晚间,作为车骑将军府主簿,在军中权力极大的郭图却是孤身一人,拎着一壶浊酒,来见梁期城中实际的主管者辛评。
当然,战败之后,梁期城内外纷乱……虽然此地作为之前袁军的大本营多有准备和贮存,但伤兵、溃兵的安置,建制、组织的恢复,都是麻烦事。更别说此时公孙珣大军左右包抄,鞠义在邺城乱折腾,都是公开着来的,根本瞒不住,以至于城中的惊慌情绪愈发明显了。
所以,辛评一直忙到子时之后方才满身疲惫回到城中居所之中。
不过,郭图似乎也知道只有这个时候才能私下见到辛评,倒是一直从容,一壶浊酒配上足足两顿四碗烂肉面,已经被他喝光,反而弄的陪坐的辛毗多少有些不安。
“公则此来可有事情?”辛评见到郭图,却只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意思,其人先去净面洗手,然后又慢慢吃了一碗烂肉面,复又整理干净、撤下碗筷,方才从容在后厅中与对方隔案相对。
而辛毗则在侧面坐下相陪。
“就是因为没事情,方才来寻旧人的……说起来,咱们从十几岁在郡中陈公那里相识算起,居然已经有快二三十年的交情了。乱世当中,二十余载旧识,又同在异乡为异客,仲治难道要赶我吗?”郭图满脸戏谑。
辛评闻言也一声叹气:“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