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抱怨归抱怨,周楠转念一想,反正自己只不过是争取一个进士名额,倒没有奢求一甲和二甲,科场上能力再多对自己也没有任何威胁——道理很简单,明朝的进士科考试是分南北榜的,——今年这一届考试的能人都是出自江南,和自己关系不大。
明朝的江南从唐朝开始得到极大开发之后,乃是国家最繁荣的地区,读书人大多出自南方。
在洪武年的时候,朱元璋一看,满朝官员都是南方人士。一碰到科举,所有名额都被南圆了,知道这么下去不行,借南北卷案将进士科分为南卷和北卷,在政策上对北方士子做了倾斜,以达到南北平衡。
规定南北取士分配比例为,南人十之六,北人十之四。
早在年前朝廷就定下了今年进士科的录取名额。一甲自然是三名,二甲赐进士出身共八十五人,三甲赐同进士出身二百一十一名。
总共二百九十九人。
周楠被分为北榜,北榜的名额是一百一十九人。
据他对历史的先知先觉得知,这一期的一甲和庶吉士中南方士子占了绝对的大多数,北方读书人只有可怜巴巴的几人。
这么说来,其实竞争并不激烈啊!
“看来,本大人如此高调也不是乱高调的啊!”周楠这么一想,心中又快活起来。
他这段时间在家里苦读,一根神经已经绷到了即将断裂的边沿,现在这么一想,却是放松了许多。
就在这几日,所有来京参加会试的考生都已经到齐,超过三千人挤在城里。放眼望去,满目都是峨冠大袍,扔出去一块石头就能打中一个举人老爷。
京城乃是第一大城,超过百万人口。所谓人上一百,形形色色。除了公卿大夫、贵族、官员,更多的是贩夫走卒引车卖浆者流。
因为读书人突然多起来,城中讨生活的苦哈哈们也变得文雅了许多,一是讨读书相公们的喜,好弄点赏钱。二是担心自己说话太粗俗,触怒了举人老爷,吃了打你也没地方说理去。
城中生意最好的行当出来客栈酒楼就是轿夫们,考生寻亲访友、做文会,游戏山水都要雇一顶轿子。
这一日黄昏,几个轿夫收了轿,在轿行里摆团团而坐,摆出一坛黄酒,摊开荷叶里的卤肉,一边喝酒一边聊这今日的收成。
其中一个轿夫问:“今天收入几何?”
“也没多少,得的钱给了轿行里的份儿钱,大约还剩下七钱。”
另外一人抽了一口冷气:“直娘贼,一天七钱。一个月下来就是二十多两,足够买一间小屋了,还说没多少,不要太贪。”
其他几人也都骂,说你这厮也太拼了,从早忙到万,一刻不停,真是要钱不要命。
被骂的那人有点不好意思,拱手:“各位哥哥也不要说我,你们收获也不少,谁没有四五钱入帐。哎,这生意,啧啧,如果天天这样就好了。”
一个轿夫断起酒碗同他碰了一下,继续骂道:“天天如此,一年下来就能做地主,再娶上两房姨太太,美得你。也就是三年才逢一润,知足吧!等到四月份殿试一煞角,咱们又得饥一顿饱一顿了。”
煞角就是结束的意思,通常指一处戏结尾时戏子们收场时的唱段。
殿试是四月二十一日那天。
实际上,会试一放榜,考生们最后都要陆续回乡,最后能够进殿试考场的也就区区三四百人。
“是啊,四月份开始,又得苦上两年了。”众人都是唏嘘。
既然话题一扯到科举上面,就有轿夫问:“对了,今科你们看谁能中状元、榜眼和探花?”
一人笑骂:“你知道了又如何,同你又有何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