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讷也是精明,将周楠的卷子放在最上头,而且装着不小心的样子在卷上弄了一点红色的污迹方便追踪。
周楠的卷子先是转到国子监祭酒手头,那老头估计也不想得罪内阁首辅和礼部尚书,也很干脆的画了个圈。
接着又转到内阁次辅袁炜手头,依旧是个圈。
第四次转桌到高拱手中的时候,高阁老直接画了个叉。
徐阶皱了一下眉头,这个高大胡子好生可恶。
到李春芳的时候,李阁老是个正人君子,他读卷的时候很仔细,犹豫了很长时间,才画了个叉。然后摇头叹息,写了很长一段评语。
徐阶心中冷笑:四比二了,接下来就是兵部尚书杨博、吏部天官郭朴。杨尚书的前线得了子木那么的好处,自然是要画圈的。这样就是五比二了,周楠进二甲应该没有任何悬念。不,索性直接将他的卷子塞进十张推荐卷中,一甲前三是不可能的。但能进前十,朝堂的时候考官也得掂量掂量。若前十都进不了翰林院,那才是笑话了。
可是,出乎老徐的预料,杨博读到周楠的卷子时,却是一脸的怒气,提笔打了个大大的叉。
“四比三了。”徐阶心中咯噔一声,暗想:“这姓杨的怎么回事?现在就看郭朴的了,可是他……”
周楠的卷子得了三个叉,进前十推荐卷已经没有任何可能,就看能不能保住二甲庶吉士的资格了。
卷子最后一道转桌,转到郭朴手中之后,这个吏部尚书却不直接下判词,而是扔到了一边,这就是不表态了,也让徐阶心中一阵忐忑。
等到所有的卷子阅完,按照得的圈圈和叉叉的数量被分为三等,周楠的卷子还放在首席读卷官的案头。
徐阶是个隐忍之人,也不问,就面色冷淡地坐在那里盯着郭朴,看他有什么话说。
过得片刻,郭朴才缓缓开口:“各位阁老、部堂,老夫手头这份卷子此卷策论新颖,见解独到,书体绝佳,也算不错,按说应该归入二甲。然则,良玉亦有微瑕,就因为见解新颖,有的地方未免偏激,委实叫人决断不了,各位公议。”说完,就报了这糊名卷的考号。
大家心中都明白郭尚书说的是周楠的卷子,既然是糊名,科举制度摆在那里,自然不会揭穿。
大胡子高拱立即喝道:“纵然文才出众,馆体俊绝,一旦违式,岂可荐卷于皇上?掺入三甲,也不亏他的。”这是直接要坏了周楠前程,让他滚出超堂,滚到地方上去做正七品知县。
下到地方,做不了天子近臣,就算姓周的再有才干,三五年之后也没有回京的可能。三五年以后,这朝堂局势是怎么回事,谁说得清楚,说不好这小子就此沉下去了。
高拱一心谋求首辅之职,现在正是剪除徐阶羽翼的大好时机。
徐阶是内阁首辅,自重身份,首先开火的事情不能由他来做,正要给袁炜递过去一个眼色,却不想严讷先就拍案而起了。
“高阁老,我问你,殿试考的是什么?”
高拱脾气火暴,笑道:“严部堂,还有在座各位大人谁没参加过殿试,还用问这个问题吗?殿试一考的是进士治国见解和才干,二考的是楷法。”简单说来,一考的是行政能力,二考书法。
严讷:“此卷的书法极好,此等策文,风气清新,论说锐利,不列第二甲,我却不服。”
高拱:“真是奇怪哀哉了,依老夫看来,此卷满纸荒唐之言,还说什么尽废以往赋税之法,夏天两税甚至徭役都改为收钱。我辈君子,岂能开口闭口言利?别人的文章都是圣人之言道德教化,这人却好,通篇铜臭,还是个读圣贤书的读书人吗?由文观人,此人的品行必然是不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