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千石气得满眼喷火:“不劳史大人送客,我自己有脚能走。今天的事可不能如此算了,盐道的转运使会给我一个公道的,史大人你就等着弹劾折子吧?”
“你一个从八品的不入流,也有资格上折子吗?”史杰人铁青着脸:“你不说本官还忘记了,本官也要上折子弹劾你们盐道横行不法,滋扰地方,赶出去!”
看到石千石等人狼狈而去,周楠得意得几乎笑出声来。
其实,方才的一幕早在他的预料之中,这也是他先前见了石千石过来拿人,不但不逃,反好整以暇迎下去,又和知事所的人互相对峙。要的就是把事情闹大,闹到两个衙门,闹到文武官员两套系统究竟谁说了算得程度。
天大地大,制度最大,这个制度,就是文官治国,士大夫和天子共天下。
现在是文官集团治理国家的时代,你一个武人可没有任何的话语权。
……
气呼呼地从县衙出来,回到知事所,石千石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心情坏到了极点。
他做这个知事十来年,一心只顾着发财,和地方上也没有什么交集。
知事的官虽然不大,可盐道是要害部门,权力却不小。以往地方官都会给他几分面子,这让他膨胀起来,觉得自己才是安东的第一号人物。
要拿小小一个县衙师爷,谁敢阻拦?
可今天,周楠却戳破了他身上的光环。这个时候,他才愕然发现自己是个武人出身的低级官员,又不入流,在正七品朝廷命官的眼睛里就是个卑贱的小人。
就算自己闹到盐道衙门里去,只怕转运使不但不会给自己出头,反会给他一顿教训。天下读书人是一家,科举出仕的官员们也是一家。转运使断然不会为一个武人和一县知县翻脸。
突然领悟到这一点的石千石只感觉自己在淮安府的场面上是如此的渺小,这感觉很糟糕很无力。
一个家丁讨好地说:“知事老爷,我就不信那姓周的一辈子躲在衙门里不出来。要不,小的们盯着他,一旦落单,一麻袋装了带回知事所来。落到咱们手头,到时候搓圆捏扁还不由老爷你的心意?”
“没用的。”石千石颓丧地摇头:“若那姓周的有个三长两短,县衙肯定会找到我这里来。一旦闹到转运使司,本老爷就说不清道不明了。”
正在这个时候,又有一个家丁进来:“禀石老爷,梅家梅员外的管家过来请老爷吃酒,又问周楠拿到没有?若已经拘押,他想亲自过来看看,如此方消心头之恨。”
“他还想亲自看看姓周的,想干什么,炫耀吗?”石千石破口大骂起来:“直娘贼,梅家要报仇,自己动手就是,拉爷爷下水做什么,平白害我在史杰人那里吃了一肚子鸟气。当我知事所是他梅家开的,他还想过来探监,怎么,是不是还想亲自审讯一番?”
“老子是他姓梅的什么人,他爹还是他祖爷爷?不就是每年得他一些孝敬,有一份人情在。他求到俺这里来,顺手帮他一次,还瞪鼻子上脸了。把那啥管家给老子打出去,还有,把梅康给的一百两银子扔大街上去,当爷爷没见过钱啊?”
石千石大发雷霆,气愤难平。
好半天,一个家丁才小心地问:“老爷,周楠的事情你不管了?”
“我管这闲事做甚,没工夫。”石千石冷哼一声。
下来之后,他仔细一想,自己和周楠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为梅家和县衙翻脸不划算。大家生活在安东同一片天空下。知事所有事,有的时候还需县衙帮忙。说起来,流民那事自己还欠周楠一份人情呢!
周楠这厮简直就是个人精,做事不要脸,才干出众,将来未必不是个人物。和他交好,自己能够得到的东西可比梅家每年孝敬的几百两银子多多了。
说穿了,梅家的船队不过是自己赚银子的一个白手套,也不是不能换。可周楠这人……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怕是一辈子要在县衙门里干下去。
树了这么一个敌人,确实叫人头疼啊……是不是找个机会缓和一下彼此的关系……该死的梅康,正事不做光知道给军爷找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