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街。
“天下为主,君为客!官者为天下而非为君,为万民而非为一姓……”
黄宗羲亢奋地喷着唾沫。
此刻的他正在一个临时搭设的木头台子上,手中举着铁皮喇叭,身后一群青虫昂然而立,他们头顶是撑开的横幅,上面赫然写着民权万岁!而两旁同样各有一副类似内容的口号构成对联式,在台前无数青虫聚集同样在振臂高喊……
这是合法jí huì。
在五城兵马司备案划定范围的。
而且这一幕在南京城内早已经和忠勇侯的决斗一样不新鲜了。
可以说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
不过也的确非常有效,至少江浙一带民权思想正以惊人速度传播,无论支持与否,无论什么阶层,无论识字不识字,都在这可以说思想大变革的半年里熟悉了这个词。有赞同者有反对者甚至也有视这些家伙为乱臣贼子的,但无论怎样,他们都被卷入了这个词带来的浪潮中。这一点大明远不如咱大清,咱大清末年民权思想的流毒可没这么快,哪怕在江浙也是一个很漫长的时间。但这一次杨庆仅仅抛出这样一个词就在黄宗羲这些人推波助澜下迅速获得硕果。
大明的奴化教育明显很失败。
而黄宗羲此刻在江浙俨然当年的李贽一般,每一次这宣讲的台子搭起来都能收获一片欢呼。
包括少女们的。
此刻就有不少女人在听讲呢!
在泰州学派那些叛经离道的家伙搅乱了思想上的死水后,江浙一带早已经具备了思想启蒙的基础,而杨庆的重锤粉碎了最后的一点障碍,思想变革的洪水瞬间被释放。黄宗羲,顾炎武,朱之瑜等等,一个个原本历史上被异族统治截断的名字,这一次却在杨庆的纵容下,肆无忌惮地张开他们思想的翅膀,从儒学的泥潭中一飞冲天。
尽管他们依然自认为是儒家。
但他们的思想纵然孔夫子活过来估计也得气个半死,而扒灰公估计得吐血而亡。
这就是明末的大师们。
尽管带着现代思想的杨庆可以鄙视他们,但却也不得不承认,如果没有异族的奴化统治,如果明朝,甚至换一个汉人王朝,如果不是原本历史上此刻统治这片土地的已经变成以奴役为目的的异族,哪怕给这些人一点点的zì yóu空间,而不是用杀戮甚至灭门之类手段来禁锢……
他们会变成中国的伏尔泰的。
他们具备这个能力,而民间也已经具备了这个基础,思想变革的时代在明末已经到了最后的临门一脚,但可惜异族的统治,又瞬间锁上了这扇大门,华夏之地继续在黑暗中延续两百年。
而他们或屈服或远避从此离开了他们刚刚登上的舞台。
甚至湮灭于历史。
而他们的很多思想,甚至还得两百年后,后世的人们去异国追寻,不得不说这是一种悲哀。
“夫君,你怎么不过去?”
王夫人好奇地问坐在旁边一间酒楼上的王夫之。
“道不同,不相为谋!”
王夫之举着酒杯淡然说道。
“君权的确需要xiàn zhì,民权的确需要提升,但他们走得太远了,他们已经在走上一条邪路,地方自治?那真是亡国之道了,盛唐之亡不就是这个,那藩镇不就是他们所鼓吹的地方自治?然后呢?是内战,是五代十国五十年生灵涂炭,是幽云十六州四百年腥膻,地方自治才是真正遗祸无穷的亡国之道!”
紧接着他说道。
“那先生以为该如何?”
邻座的一个少年好奇地问道。
“鄙人亦不知,鄙人亦在摸索之中,但鄙人只知道一点,就是华夏之所以能有今日,华夏之所以两千年为东方之主,其功当在始皇帝!”
王夫之说道。
“但始皇帝残暴啊!”
那少年说道。
“残暴?为君者哪个不残暴?为君者所为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否为后世带来遗泽。始皇帝所为的确为其家天下,为其后世子孙可世代主宰天下,但其结束分封制而立郡县制,使华夏之地得以一统之功却可称得上千古一帝。”
王夫之说道。
就在这时候,远处骤然间传来一声仿佛怪兽嘶吼般的长嘶。
下一刻不仅是王夫之,就连下面演讲的黄宗羲,还有那些向他欢呼的粉丝们,全都停下来,然后一脸愕然地看着北边缓缓打开的承天门。在他们惊愕的目光中,一个巨大而丑陋的怪物正缓缓而出,带着身上钢铁的反光窥视前方。在它脑袋上有一根烟囱状的东西,正不断向外冒出黑烟,而就在它完全出门的一刻,一道白色雾气骤然喷出,与此同时刚才那诡异的嘶鸣声再次响起。
御街上所有人全傻了。
他们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东西还不如人步行的速度缓慢向前。
应该是行驶。
因为这个造型很像一个巨大蚂蚱的怪物,其实有三个车轮的,一个在前两个在后,而且前面的车**,后面的两个车轮小。在大车轮后面就是烟囱和那喷着白汽的东西,两边各有伸向后面的长柄,两根长柄伸到一个装在木架上的座椅前的……
忠勇侯的手中。
大明人民敬爱或者仇恨的忠勇侯正带着一脸微笑端坐那里。
他一手握着一个长柄,双臂用力使得单独一体的前端略微转向,然后继续向前缓缓驶上了金水桥。他再重新扳回机头,就那么在锦衣卫护卫中驶过金水桥,恍如驾驶着手扶拖拉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