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天门。
大火依旧没有彻底熄灭,被风推开的浓烟让阴天的城门前笼罩于一片灰色。
天空同样是灰色。
阴云和笼罩于整个城市上空的浓烟压在古老的城墙上,只有一块块被火光染成的红色,而不时响起的爆炸声,几乎不停歇的枪声,隐约可辨的各种喊声,展现着外面正在进行的血腥杀戮……
十日不封刀啊!
这代表什么就不用说了!
十天內在这座城市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这是一场顺天府全民的狂欢!
实际上这时候正有越来越多的各地青壮砸断锄头当长矛,成群结队涌来,虽然他们可能赶不上第一波最有价值的东西,但这是一座超过三十万人口的城市。对于这一带那些饥寒交迫中挣扎了七年的百姓来说,哪怕就是扒一身棉衣,扛一袋子米,甚至就是推一车子昂贵的琉璃瓦,回去那也是不菲收获。他们正在像拆掉凯奇那架运输机的非洲贫民一样,以各种方式一点不剩地搬空这座城市里,除了皇宫以外其他地方所有能搬空的。
包括人!
承天门外甚至还有衣不蔽体的贫民在扒死尸上的衣服。
而且数量众多。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胆量去参加杀戮的,而这个是最安全的选择,不但是男人,甚至还有女人和小孩,在御街那片血色中,一个个这样的身影低着头,恍如赶海扒蛤蜊般搜索着所有他们需要的东西。
他们不会嫌脏的。
对于就像那些清末照片上的老百姓一样,披着破破烂烂麻袋片的贫民来说,哪怕一件沾满鲜血的破棉甲那也是过去可望而不可及。
他们的破麻袋片可不是棉花。
尤其是里面还有铁片呢!
话说北方贫民一大堆用不起铁犁不得不用木犁耕田的呢!
多尔衮的铁也缺。
没有余粮就无法养活足够多的工人,为了供应军队他只能拼尽全力搜刮一切能用的,他甚至像二战末的倭国一样,连民间的铜盆,铜把手之类都拆了,犁也是优质生铁,熔化了也是能铸造大炮的。可以说他在之前七年里,把这片土地上能搜刮的一切都搜刮了,而现在这些又开始以这种方式重新回到老百姓手中。
不得不说也算轮回了!
蓦然间城墙上炮声震撼整个御街。
然后就在这些扒死尸衣服的贫民愕然的目光中,承天门內大批全身板甲的顺军精锐骑兵冲出,紧接着在两旁列队整齐,同时举起手中长矛,上面小三角旗猎猎。就在同时城墙几门大炮再次pēn_shè火焰,不过并没有炮弹打出,而且打完后紧接着装弹再次开火,而这些大炮两旁一面面战鼓也抬了出来,那些光着膀子的鼓手不断敲击。
隆隆鼓声中,又一队身穿孝袍的骑兵列队而出,在他们后面跟着李自成的那辆马车。
不过马车的座位已经拆除。
这辆马车等候在门外,紧接着里面伴着哀乐声,杨庆,高一功等人迈着缓慢的步伐从里面走出,在他们肩头赫然扛着一口匆忙赶制的棺材。
城墙上顺军的哭声响起。
无论怎样,他们对李自成的爱戴是真心的。
这个人带着关中,河东和晋中等地的近六百万人,用七年的时间彻底走出了饥荒的阴影,过上了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的日子。他和那些传说中的圣贤之君一样,亲自带着人们挖渠道,耕田种地,他的王府里除了夫人就几个婢女,吃的全是自己种田自己打猎的收获。为了贯彻禁酒令连他自己都戒酒,虽然其实没什么用但他真不喝酒了,从不穿绫罗绸缎,除了顾横波之外也没有其他外室,即便这个也不是正式的。
话说他真得无可指摘啊!
那些圣主明君也不过是如此啊!
哪怕这些年民间对于他的一些政策颇有微词,但秦藩的军民们依然清楚没有比秦王对他们更好的了!
真没有了!
杨庆都不行!
皇庄可是得交租的,哪怕租不多那也是交租,李自成既不收税也不收租,虽然他要求余粮上缴,但余粮是卖给粮站的,粮站会给社员银子然后社员用银子买其他日用品。本质上李自成没有从公社社员手中拿走任何东西,甚至公社如果粮食不足,还可以从他的粮站借粮。
那些没有余粮出售结果没有钱买衣服的,仍旧可以通过他定额发放的布票之类赊。
不会有人因为穷而饥寒。
当然,懒惰偷奸耍滑之类的,会抽鞭子,服苦役,甚至吊死,这个就不值一提了,没有人可怜那些总想不劳而获的,但真正勤劳种田的就会丰衣足食。
他的确不懂那些复杂的东西,他也不懂什么工业,没有杨庆那些眼花缭乱的操作,更不会有那些开挂的知识,也没有张献忠的优越条件,更没有桂王那天然的发展基础。他就是一个只懂种田的普通农夫,但就凭一个让耕者有其田,勤劳者就不应该饿死的单纯理想,他在这片所有势力中最恶劣的土地上,创造出了一个农耕时代的理想国。
这一点上说他是所有割据群雄中最值得尊敬的。
所以杨庆给他抬棺材。
沉重的棺材在护国公和一帮崭新出炉的公爵侯爵肩头,缓缓走出了承天门,小心的安放在马车上,两旁骑兵举起短枪,对着天空鸣枪,向这个逝去的枭雄致敬。紧接着作为干儿子穿孝服的张鼐前驱,带着那些孝服的骑兵护卫马车向前,接下来他们将迅速返回长安,然后等待着为李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