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汝鼐更是曾担任隆武朝湖广总督何腾蛟的监军,在永历朝也任过翰林院检讨,要说他不知道忠贞营北上夔东自立的原因,谁能相信?
“这事谁都知道,也说不上什么隐情!”李元利也不生气,只是沉声说道。
“当年我大顺军归明后,明廷既不安置驻地,也不供应粮饷,大顺军被迫就地打粮,朝廷却又立即加以掠夺的罪名。”
“后何腾蛟设忠贞营,更是对大顺军竭尽贬抑、扼制和排挤。形势危急之时,朝廷便把忠贞营推到前面,喘息方定就以种种借口支开,不予供给粮饷。忠贞营将士寄人篱下,竟无一块善地存身!”
“永历四年,东虏孔有德、尚可喜、耿继茂三藩兵马进攻粤湘桂,忠贞营将士自请东援广州。尽管形势已经相当危急,而朝廷上下却惟恐忠贞营将士立功失控,想尽办法反对阻挠。”
“我忠贞营将士力排众议,派遣淮侯刘国昌刘将爷作为前锋东援广东,却在三水、四会遭到援东诸将李元胤、马宝、陈邦傅等部合击,诬称国昌将爷造反!”
“我父与舅爷请将麾下兵马全归兵部,所获钱粮归户部,进止一切全听朝廷,然朝廷上下竟然不愿!”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朝廷一直视我等为异己!忠贞营?只是个笑话罢了!”
李元利平静地说完这些话,再不言语,一时室内竟然鸦雀无声!
良久,陶汝鼐方才道:“毕竟大顺军那时刚攻陷京都,逼天子自尽于煤山,朝廷诸公也有他们的想法和顾虑,此说不上谁对谁错。”
“对错我先不论,但朝廷诸公既然看不上我等,忠贞营改为大兴军也不是什么奇事。”李元利坐直了身子。
“李元帅,陶某有一言,不吐不快!”
“陶公请讲,来亨洗耳恭听!”
陶汝鼐站起身来,义正辞严地道:“值此国难当头,元帅当摒弃前嫌,与朝廷合兵一处,共抗清虏,若还是各自为政、相互攻伐,徒令亲者痛、仇者快,实不可取也!”
“陶公此言甚是!只是如今朝廷兵马何在?”李元利呵呵一笑,“可别提孙可望,那贼子正在云南准备登基自己做皇帝呢!”
“孙可望妄称国主、觊觎大宝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陶某说的不是他,而是西宁王定国!”
“西宁王在广西拥兵十万,如果元帅能与他合兵一处,驱除清虏指日可待!”
“确实是这个道理!只是不知西宁王舍不舍得放弃兵权,听我号令行事?”李元利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要是李定国肯听他命令,哪儿用得着陶汝鼐等人来这儿劝说。
“合兵一处,肯定是要西宁王居中调度,否则令出多门,有等于无!”陶汝鼐又道。
“元帅当以大局为重啊!”鱼山先生也在一旁帮腔。
“来亨当然要以大局为重,只是我大兴军与大西军素有嫌隙,只怕麾下数十万将士不肯听命啊!”李元利长叹了一口气,装作无可奈何地道。
这简直是开玩笑,自己辛辛苦苦地创建大兴军,花费了不少心血,才开创了今天这个局面,这些人竟然想凭三寸之舌就说得自己去投李定国,还真是想得出来!
“现在没有什么大西军!西宁王是朝廷册封的西宁王,兵马也是朝廷的兵马!”
“朝廷?”李元利笑了笑,反唇相讥道:“可不是随便拉个姓朱的出来,就可以称作朝廷!况且永历帝若真是有为之君,也不会被孙可望囚于安笼。”
“陶公所说的朝廷,一无辖地,二无子民,这算是哪门子的朝廷?”
“云南莫非不是朝廷辖地?”
“云南是孙可望的!”
“……只要西宁王回云南,云南就是朝廷的!”
“陶公,诸位先生,我等在这儿争论这些没用。”李元利探手示意有点激动的陶汝鼐坐下,“你请试想一下,我大兴军坐拥三省之地,人口数百万,兵马数十万,哪儿是我一句话就能作主的?”
“况且我大兴军辖下川黔两地,施行仁政,吏治清明,百姓丰衣足食、安居乐业,而南明朝廷、官吏是什么德性,想必你几位也是心里有数,你想让他们重归朝廷治下,别说将士们不答应,老百姓也不会答应啊!”
洞庭先生道:“老百姓嘛,多是盲从之辈,只要你们这些将领答应,他们哪会有不从之理?”
“先生这话我可不大赞同。大兴军以民为本,可不是光在嘴上说说,咱们做的事情,全都要考虑到百姓,要是不能为老百姓争取利益,争取民众拥护,大兴军赖何生存?”
“当官不为民作主,不如回家种红薯嘛!”
哎,看来这些人是铁定要拥南明的了!
不过李元利并不在乎,虽然他们几个在地方上有一定的影响力和号召力,有他们参与进来对于拉拢士绅、尽快恢复湖南民生肯定大有好处。
但有利就有弊,陶汝鼐、熊开元、尹民兴这种人,都可以说是前明官僚,也可以说是地主士绅的代表人物,如果把他们拉进大兴军,短时间内看似对大兴军有利,日后发生冲突和对立却是注定了的。
一直以来,李元利都清楚自己要做的事情困难重重,挡在他面前的敌人不但有清虏,还有汉人中的旧官僚、旧文人和大地主,而后者,恰恰是现在这个封建社会的主流!
他们垄断了知识,巧取豪夺掌握了大量的土地和财富,压迫剥削穷苦民众,从而“代表民意”,老百姓没有说话的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