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城占地极为广阔,清军各部分驻外城垣及京师城各处,离得远的相距数十里,要将这些将领全部通知到将军府来议事,最少也得一两个时辰。
趁着等人的这段时间,达素和郞廷佐先交换了一下各自的想法,这个时候,藏着掖着已经没了必要,只要稍不留意,两个人都得把性命交待在这里。
对于大兴军的律法,两人都早有耳闻,他们两个一个是真“鞑子”,一个是父辈便投清的铁杆“汉奸”,一旦落到大兴军手上,除死之外别无可选。
江宁难守,计将安出?达素一介武夫,此时当然要先笼络住郞廷佐。
“郎督,说起来我们也有十数年的交情!说句心里话,我起初是不想来江宁的!以我之见,如今形势是我消敌长,每多过得一日,贼军势力便大一分。中原汉人人口多不胜数,死了一人又有十人,而我大清之丁户稀少,死一人则少一人。再这样下去,不说财力物力,这兵力便难以为继!”
“我大清自入关以来,看似所向披靡,在极短的时间内便拿下了大半个中原,但实则百姓并未归心,处处危机四伏!就拿江南来说,各地都已入我大清治下十余年,然而百姓对我等仍然恨之入骨!以前郑贼未被土贼吞并之前,就有无数人与其勾结。起事贼军此起彼伏,杀不胜杀!”
“郑贼拥兵十数万称雄于海上,我大清拿他毫无办法,许之以高官厚禄诱降也未奏效。然其在土贼面前却不堪一击,短短数月之间便灰飞烟灭,这足以说明大兴土贼实胜于大清之兵!”
“……当前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暂时撤至关外,等蓄积好人力物力再图南下!太后和皇上也赞同这个办法,然而朝堂诸公却认为贼军必不可久,只要拖上一年两年,其内自乱。”
达素说到这儿,苦笑了一下,又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水,“其实大家都明白,大兴军自建军以来,无一败,无一降,无一乱,这说明李来亨已经彻底将大兴军掌控在了手中!”
“朝堂诸公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痛啊!反正仗不要他们来打,若是江宁失陷,他们拍拍屁股就往关外跑,只可怜我等就要在这做枉死鬼了!”
“将军,依下官之见,咱们守这江宁,也不一定是必死之局!”郞廷佐听出来达素这是肺腑之言,因此便正色说道。
“郎督如此胸有成竹,到底是有何妙计?”
“将军……”
达素摆手打断了他的话,说道:“郎督,你我二人相识于关外,至今也有十数年时日,前些年你我天各一方,并无深交,但现在我俩可说得上是同病相怜!若郎督还看得起我这一介武夫的话,我们便以兄弟相交!”
“将军说哪里话来?你我以兄弟相称,是我高攀了!”郞廷佐见达素说得诚恳,也是动了真性情。
“我是壬子年生人,不知郎督……”
“我生于甲寅年,比将军小了两岁。日后小弟定当以兄长马首是瞻!”其实郞廷佐也是生于壬子年,与达素同岁,但他却生生将自己说小了两岁,屈居次位。
“好,那我就托大了!”达素上前两步,拍着郞廷佐的肩膀道:“日后我兄弟俩携手同心,共渡难关!”
“小弟都听兄长的!”郞廷佐拱了拱手诚恳地道。
达素满怀希冀地道:“咱们同舟共济!贤弟,适才你说有法子守住这江宁,愚兄请教了!”
“兄长,刚才小弟所说并不是能守住江宁,而是保命的法子!”
达素略有点失望,但转念一想,能够保得住命也算是不错,于是又道:“愿闻其详!”
“兄长,请诉弟直言!以多方汇聚来的消息,小弟估算若是二十万大兴军全力攻城,江宁绝对守不过五日!但若是没守上一个月,按律例便是失陷城池之罪,回京就算侥幸保住了脑袋,只怕也要发配宁古塔为奴!”
“江宁乃六朝古都,城墙高大坚固,就算是大将军炮也不一定能够将它轰塌,贤弟却说守不过五日,不知从何处见得?”
达素对郞廷佐这话将信将疑,在他看来,城内还有近十万将士,而且还可以征用民夫,一应守城火药军械也都备得充足,凭借这些守上一月半载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自大兴军攻破长沙,将洪大学士剥皮揎草以后,愚弟就多方打探大兴军的讯息,相信兄长知道的也不少。大兴军所用的炸药威力巨大,绝非我军火药可比,据弟所知,荆州、长沙、南郑各坚城,皆是毁于此种炸药之下,江宁虽坚,但无非就是多耗炸药而已。”
“大兴军火枪火炮同样如此,南郑一战中才开始使用的开花炮威力更是恐怖,数十门炮同时击发,方圆一里之内连老鼠都不能活得下来!”
“这是军械方面,从士卒战力上来说,大兴军也不会低于我大清军!这从新野、增城等战就能够看得出来。”
“……江宁虽有四重城墙,但外城垣长达一百二十里,我们根本没有那么多士卒去防守,而且这道城墙多为泥土筑就,遇上大兴军的火炮炸药,基本形同虚设!”
“京师城墙长七十里,仍然太过漫长,贼军兵力远胜于我,可以从任何一个地方发起攻击,而我军不可能在每一处都驻重兵把守。”
“若是贼军突破进京师城,那我们就只有退入八旗驻防城,到那时内无粮草,外无援军……”
正说至此处,只听得天空中“咔嚓嚓”一声巨响,一道春雷滚滚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