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此次前来,并非是来聆听母后教诲的。”
顾皇后眸光微动。
君天澜抬头看她,目光灼灼:“据儿臣所知,大长公主乃是死于贤王之手。刚刚有暗桩给儿臣传消息,说贤王在泰和街街头,用鲜血书写了六个大字:恭祝九弟寿诞。如此高调,想来他手中早已握有与朝廷对抗的资本。父皇将擒拿贤王的差事交给了儿臣,母后以为,儿臣该如何做?若是抓到贤王,又该如何处置?”
大殿中陷入沉默。
半晌后,顾皇后避开他的视线,端起茶盏呷了一口,淡淡道:“淳和五年八月,贤王就已死于宗人府。死人,又怎会在二十年后,出来兴风作浪?”
“若当初,有人里应外合,帮助贤王伪造假死之像,趁机逃脱宗人府呢?”君天澜薄唇掀起冷笑,“母后,您说,有没有这个可能?”
顾皇后笑出声来,“真是荒谬!死亡就是死亡,何来假死一说?”
“白清觉这个名字,母后应当不陌生。他的师父,正是当年以医术闻名大周的那位老神医。清觉尚能制出假死药,他的师父,又怎可能不会?!”君天澜声音越发的冷,“有些事情,母后非要儿臣挑明吗?”
殿中,烛火幽幽。
顾皇后重重将茶盏搁到案几上,面容清冷地起身,“本宫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扶着程锦的手,转身进了内殿。
沈妙言乖乖坐在圈椅上,迅速地把这些话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很快就猜到了真相。
没等她多做消化,君天澜起身,面无表情地朝殿外走。
她紧忙跟上。
回到东流院时,已经快要子时了。
小姑娘对即将到来的新年怀着兴奋,见外面有侍女小厮在燃放炮竹和烟花,那些烟花都很漂亮,她有意让君天澜看看,也好开心开心,于是奔到书房,拉着对方的衣袖,脆生生道:“四哥,咱们出去放烟花吧?快要子时了呢!”
“自己去玩。”
君天澜端坐在书案后,声音冷淡,只埋头于成堆的折子中。
沈妙言有点儿失望,又晃了晃他的衣袖,“四哥,除夕夜你就不要想那些不开心的事儿了……咱们出去放烟火吧?”
“我说了,你自己去!”
君天澜皱着深眉,忍不住抬高音量。
沈妙言缓缓松开手,站在原地良久,“哦”了声,低着头离开书房。
君天澜烦躁地靠在椅背上,抬手揉了揉眉心,脑海中,总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顾皇后与贤王的事。
他独坐良久,忽然听见外面响起侍女们的惊呼,窗外有冲天炮呼啸着响起,带着成串的光,朝夜空奔去。
打更声响起,已是子时了。
又是新的一年。
庭院里的热闹,渐渐散去。
烛火燃尽。
他在黑暗中又坐了会儿,才起身朝寝屋走。
寝屋的衣架上,搭着花袄子。
他看向大床,小姑娘卷着被子蜷缩在里侧,似是早已睡下了。
他走过去,将她翻过来,瞧见她满脸都是泪。
心尖颤了颤,他抬袖帮她擦去泪花,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柔些,“不是出去放烟火了吗?”
沈妙言推开他,抱着被子滚到里侧,到后来干脆用被子把自己的脑袋都给蒙起来。
君天澜伸手,本想掀开锦被,看见那锦被一抖一抖,极细弱的哭声从里面传出来,小奶猫似的,格外惹人怜惜。
薄唇轻抿,他无奈地坐到床上,将她连被子一起抱到怀中,把她的脑袋从被子里拨出来,用指腹抬起她哭红的小脸,“大过年的,哭什么?”
小姑娘低垂着眼帘,眼泪一串串淌下来,“我想回家……”
泪水沾湿了眼睫,那眼眶四周通红,像是染上露珠的花瓣。
娇嫩,可怜。
“这儿不是你的家吗?”男人耐着心。
小姑娘哭得更加厉害,“我想我爹娘……”
君天澜将她搂在怀中,知晓大约是自己刚刚发狠,吓到她了。
大掌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他柔声道:“我陪你放烟火,好不好?”
沈妙言只是哭。
君天澜将她连被子扛起来,走到屋外,唤来夜凛,命他立即去弄几箱子烟花炮竹回来,又让顾明把满府的人都叫起来,让所有人一道去花园放烟火。
漫天都是绽放的烟花。
八角暖亭中置办了一桌酒席,君天澜抱着仍旧被裹在被子里的小姑娘,在暖亭中坐了,给她扯了个热乎的鸡腿,“今晚可以多吃点。”
沈妙言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接住那鸡腿,红着眼圈啃起来。
鸡腿很好吃,她一会儿就吃完了。
眼角余光扫了眼桌子,她娇声道:“想吃鸡蛋羹……”
君天澜舀了一碗鸡蛋羹,亲自喂给她吃。
鸡蛋羹软滑鲜香,她很快又吃完了。
君天澜拿帕子把她唇角沾着的一点蛋羹擦掉,亲了亲她的额头,“妙妙还想吃什么?”
“鸡翅包饭……”
这是拂衣的拿手菜,鸡翅里的骨头都被抽去,塞进糯米饭、豌豆、香菇丁等物,烤出来的味道异常鲜美。
过了会儿,沈妙言吃饱了,闻见桌上的酒香,又闹着要喝酒。
君天澜宠她,觉得过年时放纵一回也未尝不可,于是全然由着她喝。
那酒有些烈,一整壶灌下肚,沈妙言晕乎乎地靠在他怀中,看什么都是重影的,仰着头,好不容易看清楚他的脸,伸手就去戳他的面颊,“神仙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