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妙,这场仗,君千弑他,赢不了。”
沈妙言什么都没说,只把脑袋轻轻靠在他的胸膛上。
男人大掌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似是安抚。
而此时皇宫里,却上演着荒唐的一幕。
偌大的坤宁宫内,半个宫婢都没有,博古架被推倒在地,花瓶在地面破碎成无数片,玉器古董等物也皆都零零落落无一幸免。
绣金丝牡丹的华贵帐幔在夜风中飞扬,顾皇后跪在地上,脸色煞白。
君烈靠坐在大椅上,周身萦绕着森森杀意,看起来十分可怖,“……他就是君焰!好一个君焰,好一个贤王,好一个燕虚大师!顾娴,他怂恿我儿造反,罪不容诛!”
顾皇后唇瓣翕动,却说不出半个字。
她的面前摊着一封信笺,上面的字迹,她熟悉至极。
这是洛阳那边遣使者送来的战书,战书的背面,却是贤王君焰的血字:本王从地狱里爬出来,誓要颠覆你的江山!
盯着顾皇后,君烈冷笑了声,猛地站起身,一把揪住她的长发,拖着她走到矮几旁,在她旁边蹲下,手中力道却不曾松开本分,“顾娴,你的老相好起兵造反了,你开心不开心,高不高兴?!”
他尾音上扬,话语听起来很诡异。
顾皇后被他揪着头发,只得被迫仰望殿顶,美艳端庄的面庞上毫无表情,双眸更是平静得过分,“臣妾自打嫁给皇上,心里眼里就只有皇上一人。”
“好个只有朕一人!当年父皇还在世时,你与君焰自幼订有婚约,出双入对,镐京城中谁人不赞一声郎才女貌!你如今跟朕说心里眼里只有朕一人,你当朕是好糊弄的吗?!”
君烈陡然提高音量,那双丹凤眼看起来血红可怖,竟不顾一切地按着顾皇后的脑袋,把她朝檀木矮几上磕去。
“砰”的一声巨响,他抓着顾皇后的头发迫使她仰起头,殷红的血丝顺着额头滑落,在白皙的面庞上,看起来触目惊心。
君烈怒声:“顾娴,你老实给朕交代,你是不是他安插在朕身边的棋子?!你们顾家,是不是想要和他里应外合造反?!”
“臣妾不敢。”顾皇后呼吸急促,可声音却仍旧平静。
“呵,你们一定是在密谋夺取朕的江山!”君烈宛如神经质般喃喃自语,“你们想夺走朕的一切,想夺走舒儿的一切……”
他那双凤眸越发鲜红,忽而发狂般,猛地拽着顾皇后的头往矮几上磕,“贱人!这江山是朕的,等朕百年之后,就是舒儿的!你们谁都想别想染指!你们谁都别想染指!”
他激动地咆哮出声,整座大殿,就只能听得见他疯狂的咆哮声和额头撞击在矮几上的声音,以及顾皇后的尖叫。
守在外面的福公公生怕里面出事,听见顾皇后的惨叫,急忙带着侍卫奔进来,却瞧见殿中满目狼藉,皇后娘娘的脸上全是血。
皇上则宛如疯魔般,不停拽着皇后娘娘的头发,让她的脑袋撞击矮几。
“快快快,快拦住皇上!”福公公急忙指挥起几名侍卫。
君烈被那些侍卫隔开,一双丹凤眼仍旧猩红可怖,死死瞪着顾皇后,最后仿佛气怒攻心般,“噗”一声吐出大口鲜血,晕厥了过去。
在场的人皆都吓了一跳,福公公连忙让人把君烈扶上软榻,立即命人传太医。
他很快把满脸是血的顾皇后从地上扶起来,搀扶着她走到软榻上,战战兢兢道:“皇后娘娘这伤怕是不轻,等下也让太医瞧瞧……”
顾皇后的视线落在君烈身上,瞳眸里恨意弥漫。
到第二日黎明,顾皇后独自一人坐在满是狼藉的大殿中,额头缠着三指宽的纱布,静静盯着殿外。
程锦红着眼圈,端一盆热水进来伺候她洗脸,“娘娘,您这是何必呢?贤王无论在与不在,如今都与您无关了不是吗?您嫁的人是皇上,是九五之尊,您偶尔服个软,又有什么关系?这日子,总得过下去不是?”
顾皇后面色冷淡,目不斜视,“今日早朝之后,你去乾和宫,请太子过来。”
“娘娘?”程锦惊诧,她家娘娘,已经很久不曾召见过太子和二公主。
君天澜晌午下朝,直接到了坤宁宫。
寝殿内还是一片狼藉,他跨过那些玉器、瓷器碎片,撩起袍摆朝顾皇后行跪礼,“给母后请安。儿臣不孝,让母后受委屈了。”
“他昨夜在殿中,吐血了。”顾皇后眼眸缓缓转动,冰凉的视线落在君天澜脸上,“许是受君千弑起兵造反的刺激,他的神志,越发糊涂。天澜,你懂本宫的意思。”
君天澜神色仍旧冷峻如初,“母后不怕儿臣背上千古骂名?”
“骂名?”顾皇后像是听见什么天大的笑话,大笑出声,“骂名有何可惧?你以为你的好父皇是通过什么手段坐上那张龙椅的?!逼宫,他与大长公主联合,逼宫上位!”
她笑完,敛去脸上的多余的表情,垂下眼帘,余光落在旁边的花几上。
花几上摆着一盏茶,天青色冰裂纹薄胎茶盏,贵不可言。
她伸出手,平静地端起那盏茶。
因为刚刚的激动,额头的伤口崩裂,染红了洁白的纱布,鲜红的血液,再度顺着白皙的面颊蜿蜒滑落。
然而她一点都不在乎,戴着金色甲套的白嫩手指,轻轻揭开茶盖。
松山云雾特有的茶香,立即氤氲开来。
“知道本宫为何喜欢松山云雾吗?”她注视着淡青色的茶汤,面色极为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