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卑职的妹妹,小字芙蓉。她久仰殿下大名,今夜特来拜访。”一名将领搓了搓手,恭敬地陪着笑,“舞茶功皆是一绝,殿下若不嫌弃,可带在身边以作驱使,洒扫庭院也是可以的。”
他说的客气,然而将军的妹妹,哪里是用来当丫鬟使的。
柳芙蓉眉眼低垂,保持着标准的行礼姿势。
君天澜呷了口酒,目不斜视,只淡淡吐出一个字:“起。”
那名将领察言观色,急忙给少女使眼色,“还不快给殿下斟酒?”
柳芙蓉轻挽罗袖,灯火下,十指如玉如葱。
沈妙言倚在扶栏边,默默看了会儿,觉着无趣,转身离开。
“殿下请用。”柳芙蓉双手捧着白玉杯盏,恭敬地呈到君天澜面前。
君天澜目光从她的手上掠过,眼底掠过一丝不喜,并未去接那杯盏,只重新拿了个杯子,亲自斟了杯酒。
在场之人皆都面面相觑,柳芙蓉更是涨红了面皮,双手顿在半空中,半晌说不出话来。
“殿下这是何意?”那名将领面子上挂不住。
妹妹是他从小疼到大的,这容貌、这身段,莫非给君天澜斟酒,还委屈了他?
君天澜把玩着手中玉盏,神态冷淡,“将军的好意本王心领,只可惜,本王心中已有良人。本王答应过她,此生只她一人。”
话音落地,亭中人皆都安静下来。
暮春之夜,亭外流水汨汨,虫声寂寥。
那名将领尴尬地笑了一声,“殿下征伐洛阳,蛟龙脱困,将来前程不可限量。这世上,有权有势之人,谁没有三妻四妾?殿下若登顶那个位置,三宫六院,又如何少得了?便是为了繁衍皇族子嗣,也该在后院多备些女子。”
君天澜目光冷淡,“将军虽出于好意,可本王心意已决,无需多言。”
亭中气氛越发尴尬。
柳芙蓉斗胆抬眸望向君天澜,只见他面容英俊,周身萦绕着赫赫威严,实在是令人心动的男子。
更何况,他虽身居高位,却愿意为了一个女人,说出此生只她一人这种话……
杏眼中闪烁着暗芒,这样的男人,真叫人心动。
夜宴自是不欢而散。
侍女等人送这些将领出厉王府,那位柳将军叹息道:“殿下就是这样的性子,他决定的事,谁都改变不了。芙蓉也莫要难过,等将来,哥哥再为你寻个好的。”
“世上还有哪个男人,能像寿王殿下那般好?”柳芙蓉一改刚刚的恭敬,秀美的面庞流露出淡淡的戾气,“哥,我就要嫁给寿王殿下。”
“你没听见他说吗?他已有心爱的女子——”
“那又如何?”柳芙蓉打断他的话,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面颊,“见过我的人都称赞我是洛阳最美的女子,我就不信,这世上,还要女人比我生得更好。男人不都是好色的吗?若我常常出现在他身边,他一定会为我心动。”
她语气之中满是骄矜与自信。
那晚庆功宴时,柳将军因为在府中养伤,所以未曾出现,也因此并未见过沈妙言的面容。
他闻言望向自己的妹妹,月光下,他也觉得他妹妹天姿国色,不是寻常女子能够比拟的。
他莫名又生了些信心出来,笑道:“既然妹妹坚持,哥哥也只有听你的了。”
柳芙蓉唇角微翘,眼中都是志在必得。
另一边,君天澜回到寝屋,却见他家丫头靠坐在窗边的大椅上,正漫不经心地翻看一本史书。
他走到她身后,视线掠过史书,上面记载的乃是大周开国的历史。
“灯这么暗,当心看坏了眼睛。”他俯身,轻轻蒙住少女的双眼。
他的手带着薄茧,以及淡淡的龙涎香。
沈妙言面容寂静,“四哥不打算与我解释什么吗?”
“看见了?”君天澜下巴轻轻搁在她肩上,薄唇轻勾,“我都拒绝了她,妙妙吃的是哪门子醋?”
“并非是吃醋。”沈妙言推开蒙着她双眼的手,“这种事儿,今夜既然发生了,将来毕然就不会少。咱们如今看起来是平等的,可将来,四哥若果真登顶那个位置,我们还会是平等的吗?四哥穿上龙袍的那日,恐怕就算是我,也需要对四哥行跪拜大礼吧?若身份不对等,又何来一生一世一双人之说?”
屋中沉寂下来。
屋角的青铜小兽香炉,静静地燃烧着。
良久后,君天澜低声:“是你对自己没有信心,还是对我,没有信心?”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平稳,透着淡淡的疏离。
沈妙言不语。
君天澜叹息一声,忽然握住她的小手,“你担心的事,永远不会发生。”
他说得很认真,如同一个郑重的承诺。
数日之后,镐京的圣旨到了洛阳。
圣旨上嘉奖了君天澜及随军将士,并要求君天澜即日班师回朝。
圣旨到的时候,沈妙言还在寝屋梳洗打扮。
前院的小丫鬟匆匆忙忙过来,兴高采烈地屈膝行礼:“郡主,镐京城来圣旨了,奴婢估摸着是宣殿下回京的。您赶紧换身衣裳,也去前院接旨吧?”
少女对镜梳妆,闻言,面无表情地簪上那支白玉并蒂莲花发簪,“不去。”
小丫鬟愣了愣,随即脆声道:“郡主,您和殿下置气,也不该在这个时候置气呀!若给人扣上大不敬的罪名,就得不偿失了!”
“抗旨不尊?”沈妙言盯着镜中美人,唇角微翘,“不会。”
小丫鬟满脸不解地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