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讶之后,两人都不再说话。他们都意识到了什么,这样的话题并不适合在这里这个人来人往的地方述说。所以两人携手便往后营去了。至于辕门前的工作,随便找一个手下处理就好。聂衡也是这么做的。
轻手轻脚的回到自己的营帐里,两人就在矮几便相对而坐。柔软的蒲团放置在坚实的地面上,让跪坐的两人既感到大地的坚实,又感到来自膝盖的柔软。
“嗯,这份感觉比自己营帐中的那几块蒲团带给自己的好上许多。”李珏一坐下去,脸上不由自主的就显出几分惬意来。
“感觉不错吧。这可是由宁馨草加安魂棉交织而成的蒲团,虽算不得什么奇物,却也是有几分神效的。”看着李珏揪起的眉头终于有几分舒展,聂衡微笑的说道。
“嗯!”李珏轻轻的点了点头,但很快他眉头再次揪起:“告诉我,她们是从你这边消失的吗?”
听李珏如此说,直指事情的要害,聂衡的脸上的苦涩一下只增加了不少。
“恐怕……是吧!”微微的犹豫了一下,聂衡轻轻点头:“昨天,张方都督的卫兵来到了这里,以都督的军令提走了大概五十名女子。我原本以为她们是被带去……,却不想是这样。”
在点头的下一个瞬间,聂衡看到李珏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拳头也紧紧的攥起,手背之上青筋,整个人也微微的颤抖起来。
他心思并不平静,可以说他正处于一种压抑这愤怒的状态。
聂衡感受到从他身上发出暴虐气息,这气息让他有一种心惊胆战的感觉,好像自己就待在一头随时要苏醒的怪兽身旁。
“我说,你冷静一下,不要乱来!”聂衡很是紧张的劝说道。
“你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吗?”李珏压抑着怒火一字一顿的问道。
“原来不知道的,但现在明白了!”聂衡轻轻的点了点头,但脸上却没有任何变化。
这让李珏看得有些奇怪,又有一些愤怒:“你不觉得这样做太过无耻了点吗?”
“无耻?也许有吧。不过羞耻这东西和肚子比起来,又有什么用吗?”聂衡无所谓的摊开了手。他苦涩的一笑,凝视着李珏:“而且就你我如今的身份和地位,你说面对上面传来的命令我们究竟能做什么?这里可是大军之中,这里可有十几万张嘴啊。”
“所以……为了这十几万人活着,你们就要把那些可怜的女人吃了?”李珏面红耳赤的瞪着聂衡。
“……”聂衡默默无语,脸上也显出几分挣扎的模样。良久,他才长叹一声:“吃人,活下去。不吃人,饿死!我们的选择并不多。原本没有听你说起,我还不相信,但现在想来,那个传言或许是真的——军中的粮草只剩下三天不到了。”
“你们事先不做好预估么?大军出行不准备好粮草?为什么……”李珏心中难过且愤怒的爆出诸般问题。
“你问我有用吗?我能负责这些么?我只是管理妓营的龟公而已。”被李珏接连的几个问题砸得有些昏头昏脑的聂衡也爆发起来,大声的反问李珏:“你既然这么有良心,你可以不吃肉饿着肚子。你若是不甘,你可以拿此事质问张方都督。我只是一个龟公而已。”
聂衡说着笑了。只是笑容之下溢满的苦涩,让他的笑看起来比哭还难看。
“是吗?”李珏沮丧的道了一句彻底的沉默了。
聂衡的话证实了一些事情,让他对情况有了更加真切的了解,但这份了解是无法改变任何事情的。因为下达这个命令的不是聂衡,不是岳海,而是眼下军中大权在握的张方。
所有的问题归结到一点,就是军中粮草不够。
这是一个大问题。
原本洛阳的粮草就是由外地供给。作为帝国的首都,洛阳消费巨大,以洛阳及其周边的农田根本无力负担洛阳本身的消耗,依赖外界,这几乎是这个时代大都会的通病之一。
司马颖、张方掌控洛阳的时候,粮草大都是依靠黄河对岸的河东,洛阳南边的南阳,以及西边的长安,三辅一代供应过来的。
可如今,因为雍州刺史刘沈作乱,关中的粮草无以为继,河北、河东又被王浚给断了,张方只能依靠南阳方面供给的粮草。但,南阳的方面的粮草并不足以支撑这一场迁徙。
宫中用度、世家用度比想象中的还要大,尽管很多东西他们都用了自己的存活,并不需要张方负担,但军中粮草的消耗,尤其是牛羊之类肉食的消耗比预期之中要大上许多,这是张方新进需要面对的事情。
即使张方事先已经估算到了这一点,并作出了劫掠洛阳周边以补充粮草用度的命令,但这个命令只是让军中粮草不够的危机稍稍延后几天罢了。
几座县城搜刮而来的东西,说实话对这支十五万的大军来说只能算是有所小补。而对十五万大军加上皇室、世家的队伍来说,只能算是杯水车薪。
跟随大军行动的皇室、世家之人,连同他们的奴仆大概有两万多人,而这些人的消耗,却相当于五万大军。
这是张方没有想到的。
于是,便有了眼前的粮食危机。
军粮不足怎么办?一个是敦促后方将粮草转运过来,弥补军中用度;一个则是劫掠四方,以此来获得更多的补给。
这是这个时代管用的两个办法,但这两个办法,张方都没法用。
因为在后方督办粮草的是他的上司司马颙,眼下司马颙被雍州刺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