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艺抱着手里的酒坛,一步步地往前迈着,每一步都像是在向过去告别。进了这道门,见了即将要见的人,也许自己的以后便会跟自己的兄长决裂,也许自己将会背上不顺的骂名,太多的也许犹如一根根细小的刺,拔不掉取不出,只能慢慢的任由其在体内莽撞地横冲直撞。
从门房到花厅的路虽然算不上近,却也没有远到十里八里的地步,中间只不过是十步一棵垂柳,走到花厅的花圃前时整整经过了双九棵而已。董艺很是喜欢九这个数字,小的时候姨娘经常跟自己九是个很好的数字,加一点就太满,少一点就不足,拿捏到恰到好处的数字也只有这个九在自己心里占据了一定的分量。恰恰九为阳,双九重阳,连府里的树都有个吉利的数字,看来自己来这儿未必就是断送了自己的前程。
王妈妈突然站住了脚步,董艺一个没注意差点撞了上去,赶紧将手里的酒坛抱好,往后退了几步。抬起头看见廊下的道光公主正坐在那儿任由丫头给自己捏着肩,笑眯眯地看着洗手池旁边的两个姑娘打着水仗,待那个玄衣女子露出半张脸来之时董艺不禁有些失望。也对,丞相本来就是一个女子,像寻常人家的女儿一般嬉闹也不是什么有失体统的事,可是他心里的丞相却是随时都严谨律己不同于一般女子。
重玄余光瞥见董艺之时,正好将他脸上的失落尽收眼底,从袖中拿出帕子擦了擦身上的水渍。同样一身玄色的董艺站在那儿,却让重玄心里有些压抑,她似乎能感觉到此刻的董艺心里一定在打退堂鼓,毕竟没有哪个男子甘愿跟着一个女子身后唯唯诺诺,任凭她差遣,即便这个人身份贵极。
“董公子这是从哪里来?”
重玄淡淡地问了一句,王妈妈却低着头强忍着抿着嘴不让自己笑出声。从哪里来?这个问题即便是自己怕是也问不出口,嫡母刚刚过世下葬,不从董府出来难道还能从花街柳抑或茶馆酒肆里来不成?王妈妈想着想着竟然一个没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抬头瞥见重玄略带怒气的目光,心里就像是被砸了一个千斤重的石头,哐的一声巨响,让自己不禁震得有些发懵,赶紧用帕子捂住了嘴。
重玄的脸上没有了嬉闹时的灿烂笑容的样子瞬间跟董艺认知中的她合在了一起,虽然心里仍有些许的不适应,还是将手里的酒坛双手捧了举到重玄的跟前。
“把一种叫做“木香”的香料研磨成细末,投入酒瓶中,然后将酒瓶加以密封。到了饮酒的时候,开瓶取酒,酒液已经芳香四溢,这时再临时在酒面上洒满荼蘼花瓣,酒香闻来正如荼蘼花香,几乎难以分辨二者的区别。荼蘼花落春暮,木香浸染夏盛,艺自暮春而来,正欲赶往盛夏。”
重玄接过酒坛,将封坛的丝带解了开来,打开之时荼蘼花香四溢,比刚才更胜,孟老太太不禁坐直了身体往这边瞧着。酒,这种东西也许就该天生的封在坛中,一旦开了封那香气散尽也便没有了什么美味可言。重玄将酒坛重新封好,渊兮赶紧过来将酒接了过去。
“渊兮,请示一下祖母,今天留董公子在府里用饭,这酒便当做是给董公子洗尘。一路风尘仆仆自春暮而来,如今盛夏却未至,董公子一定是心里不太满意,这样,渊兮,咱们上午采了那么多将离做成鲜花饼。还有祖母房里有些她倍加珍惜的牡丹便借给重玄一用,就说重玄要用天价牡丹入菜,留住天下无价可估的栋梁。”
渊兮虽然听得一知半解,可有一点是不会错的,今天老太太的牡丹要被做成菜,用来招待这位董公子。屈膝行礼捧着酒坛往廊下走去,不多时便看见孟老太太眉头略皱,接着眉笑颜开地点了点头,渊兮捧着酒跟可心往后院走去。
重玄看了一眼愣在远处的董艺还有站在一边不敢言语的王妈妈,脸色稍缓。
“王妈妈你下去吧,有什么事的话再叫你。要是有人来访,除了当今皇上之外一律不见。”
王妈妈答了声“知道了”,话音落,人却依旧还在远处站着。
“王妈妈还有什么事吗?”
王妈妈摇了摇头,依旧站在原地不动。董艺扯了一下王妈妈的衣角,指了指门房的位置,王妈妈方才转过神来。看着王妈妈的背影重玄不禁摇了摇头,也不知道这个王妈妈是怎么进的孟府,虽说大智若愚,不过她也是有些过了。
孟老太太从廊下起身走了过来,重玄跟董艺迎了上去。
“董公子能来相助重玄,老身特别高兴,还好,你跟你那个哥哥终究是不一样的。如今你的生母可好?我记得之前见她之时,被孙妈妈压着不敢出半点声响,如今孙妈妈没了,怕是日子会好过些。以后玄儿记得替董公子的生母请封,有了诰封估计董家人也是识相的不会将她怎么样的。”
重玄点了点头,还未来得及说上些什么,董艺便已跪在石子铺就的小路上,磕了几个头,额头瞬间有几个石子印就的红印,可想而知膝盖上肯定也是被石子硌得坑坑洼洼的。重玄是最怕疼最怕苦最怕黑的,小的时候磕碰一下也能哭个半天,每次都是祖母让苏妈妈拿来哄。自己从小被捧着长大,而像董艺这般自小因是庶出被处处排挤的情形虽然未能感同身受,却也见过不少。
“这些后宅之事还劳公主挂在心里,艺替姨娘谢过公主,谢过丞相。兄长虽然与艺道不同,可依旧是董家的一家之主,艺应当遵从他的意愿将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