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大怒,几只老鼠也敢无视自己,岂有此理!
顺手抄起一根木棍,李斯朝那老鼠打去,别看老鼠肥硕,动作却也敏捷,纷纷从李斯棍下逃窜。
李斯无奈,只得用石块将那几个鼠洞堵住,随后出了仓囤,把门锁好。
“怎么了,脸色如此不好?”
高洪看出李斯很不高兴,李斯摆了摆手,应道:“几只老鼠,当真是嚣张。”
高洪哈哈一笑,说道:“仓囤里的老鼠胆子大,可不怕人的。”
李斯兴致不高,高洪拎着酒菜,拉着他便走。
几杯浊酒下肚,李斯突然长叹一声,道:“人之贤不肖譬如鼠矣,在所自处耳!”
高洪点了点头,然后问道:“什么意思?”
李斯看了眼高洪,又看了看桌上的酒菜,开口解释道:“一个人有没有出息,就如同那老鼠一般,是由自己所处的环境决定的。”
高洪一脸迷茫,有没有出息,跟老鼠有什么关系?
“厕中鼠,食不絜,近人犬,数惊恐;仓中鼠,食积粟,居大庑之下,不见人犬之忧。”李斯继续解释道。
高洪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道:“李兄说的对!”
李斯悠悠叹了口气,知道高洪不是自己的知己,无法理解自己的愁绪,只好将情绪付诸卮酒。
夜色渐深,再晚就要宵禁了,虽然上蔡的官吏都比较懒散,但万一被捉住,也少不了几棍的惩罚。
两人酒足饭饱,高洪留在粮仓当值,李斯起身回家。
借着月色,李斯慢悠悠的走在路上,这条路正是白日里,上蔡令熊缺马车驶过的地方。
现在寂寥静静,既无烟尘,也无人迹,只有时不时传来的几声狗吠。
想起那颐指气使的熊缺,再看看自己,李斯突然感到一丝悲哀。
已近而立之年,难道就这么籍籍无名的在上蔡混下去吗?
当自己死去之后,除了自己的儿女,谁还会记得这上蔡有个叫李斯的仓史?
这时,一阵夜风吹过,李斯酒醒了三分,深吸一口气,自语道:“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我李斯决不能籍籍无名!”
此时此刻,这一阵夜风将沉浸近三十年的李斯吹醒了,腹中的那几口浊酒,化作了熊熊火焰一般,灼烧着李斯的胸膛。
李斯看了眼这街道,虽然夜色昏暗,但是他对于各处了然于胸。
李斯明白,是时候离开这里了,趁着还算年轻,出去闯一闯,看一看,就算不能证明自己成功,也要证明自己努力过!
想到这里,李斯的步伐轻快了许多,嘴里哼着楚调,回到家中,两个儿子已然入睡,只有孙氏还在昏暗的灯烛旁,等候丈夫归家。
见到李斯之后,孙氏嗔道:“今夜为何晚归?”
其实,李斯已经让人带了口信,今晚要与高洪喝酒,不过这夫妻间难免有些房闺之怨,倒也是一种乐趣。
“多喝了几杯,夫人勿怪。”李斯笑呵呵的说道。
孙氏果然没有继续纠缠,只是道:“天色已晚,良人且安睡吧,明日还要忙活计。”
李斯顿了顿,道:“夫人,有一事我想与你说一下。”
“何事?良人自便就是了。”孙氏没有放在心上。
李斯轻叹一声,道:“我打算辞了上蔡仓史,然后出去闯一份事业。”
正在收拾衣服的妻子僵住身子,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我不想一辈子做一个上蔡小吏,默默无闻,我想要名扬天下,我要让每个人记住我的名字。”李斯越说越激动。
妻子看着双拳紧握的丈夫,双眸在灯烛的映衬下,闪烁着跳动的光芒,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紧张。
短暂沉默之后,孙氏开口说道:“夜深了,先睡吧。”
在孙氏看来,自己的丈夫一定是喝多了,说的胡话。
翌日清晨,孙氏睡醒,睁开眼睛,却不见丈夫在自己的身边,连忙穿好衣服走出来。
李斯站在院子里,见妻子出来,道:“起了?那就做饭吧。”
早饭非常简单,几块粟饼,用簋盛的苦菜,还有一盂兔肉汤,当然肉早就吃完了。
等吃完了饭,李斯拿出几片竹简,交给长子李由,嘱咐道:“由儿,将此物交给仓丞高洪,就说为父以后不再去粮仓了。”
“是,父亲!”李由接过竹简,便转身而去。
正在收拾食皿的孙氏,却是停下了手中的活,站起身来,直直的看着李斯。
李斯被妻子盯得有些不自在,伸手摸了摸嘴角,并没有粟米粒或是菜叶残留,又看了看穿戴,也是整齐规整,有问题吗?
“你如此看着我作甚?”李斯终于忍不住问道。
孙氏叹了口气,问道:“你真的要走?”
李斯坚定地点了点头,道:“与其如此荒废时光,不如出去闯上一闯,是非成败,自有定论!”
“可是由儿和瞻儿还小。”孙氏试图挽留。
李斯看了看在一旁玩耍的李瞻,轻叹了口气,道:“由儿已经大了,可以做活,只是瞻儿,还需你费心看顾了。”
孙氏神色有些黯然,她了解自己的丈夫,只要是认准了的事,肯定不会放弃。
沉默了好一会儿,孙氏才颓然说道:“良人自去,家里有我。”
李斯点点头,犹豫了一会儿,站到孙氏面前,微微施了一礼。
孙氏脸色微红,嗔道:“你这是作甚?何必向我一个妇人施礼?瞻儿还在,看到多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