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时候,雪停了,整个慕容府都是一片银装素裹,枝头的点点雪白就好似盛开的梨花,点缀了这冬日里的寂寞。
第一次下雪的冬天,或许也会是最后一次。
慕容情侧身倚靠在围栏上,盯着地上薄薄的积雪发呆,她在想沐子歌,想他的身世,想他刚刚的冲动,想他陷进的艰难处境。
“眼睛不要总盯着雪看,会被灼伤的。”
一句善意的提醒从背后传来,一件带着温度的外衣轻轻地披在了她的身上。
“雪虽然停了,可是会比下雪的时候更冷的,你穿的单薄,小心着凉。”
“谢谢。”
“你没见过雪吗?”沐子歌坐到了她的身边,好奇地问。
“没有,这里从来都没有下过雪。”忽然的温暖让她不由得打了一个喷嚏,“你见过?”
“早些年见过,跟义父在北方生活过几年,那边一到冬天整个大地都是白色的,雪花漫漫,远比这里的要大得多。”
慕容情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幅纯洁而静谧的画面,她甚至有了一点点向往,一丝丝好奇:“感觉好美啊,沐哥哥,快跟我说说。”
她突然冒出来的称谓让沐子歌惊诧:“你叫我什么?”
慕容情兴奋之余才后知后觉,下意识地吃着手征求着:“我可以这么叫你吗?你跟我大哥很像,他活着的时候总喜欢给我讲好多好多外面的事情,他去过的地方、见过的风景,可惜,他离开我已经好多年了。”
“当然可以。”沐子歌完全没有想到,弑魂夺命的慕容情居然会有这么简单、可爱的一面,都说江湖无情,果然如此,它无情地抹杀了本该属于孩子的天真烂漫,是可惜还是可悲?
“北方的人们,在下雪的时候还会打雪仗、堆雪人,在雪地里嬉闹,爽朗的笑声极富感染力,会让人忘记烦恼,不自觉地加入其中。”
“说得我都好想去瞧一瞧。”现在的她,常年在外奔波,却始终不曾到过遥远的北方,原本无意踏足的地方,此刻在沐子歌的描述下显得是那么得有魅力、有人情味儿,比这复杂的帮派斗争要安逸得多。
“等我报了仇,我带你去啊。”
“真的?那就说定了!”两个人好像忘了彼此的身份,竟然定下了这样的约定,“对了你的义父又是谁啊?你跟蓝远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让你不惜牺牲一切,都要置他于死地。”
“此事就说来话长了。”沐子歌向她讲述起了自己少年时期的遭遇,“义父当年对我有救命之恩,父亲临终前将我托付给他,为了躲避仇家的追杀,我们逃到了北方,等到世人遗忘了当年那件事的时候,我们才回来的。”
一段充满血腥的往事,大火烧毁了一切,却毁不掉那些铭记于心的一幕幕,那个早已被刻在心上的名字,只会随着时间推移,变得越来越深刻。
每过一天,恨就多一分。
慕容情安静地听着,不忍打断他。
他的眼神忽然变得充满杀气:“蓝远算计了我的父亲,还派人围杀我们一家,娘亲为了救我和弟弟死在了敌人的剑下,父亲也重伤身亡。可惜,我还是没能保护好弟弟,到现在都没有他的下落。义父原本也是杀手,却在最后时刻救了我。”
“是你义父告诉你这些的吗?”
沐子歌愤愤道:“是我亲眼看着父母死在那些人手里,义父亲口对父亲说,是蓝远派他们来的。而且,在父亲出战之前,蓝远还专门派人来说了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爹爹当时就觉得可疑了。可是谁能想到,在那样的关键时刻,会被自己人出卖。”
慕容情这才明白,难怪他会来星辰找慕容博帮忙,因为他所知道的真相里并没有下毒一事。
慕容情忍不住问他:“当年擎苍与星辰相争,令尊既然是在帮战中身受重伤的,算起来星辰也是你的仇人,你为何还来这里?难道你不怕被人知道了身世,要了你的命吗?”
是疑惑,也是变相的提示。
沐子歌似乎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想都不想便回答道:“凭父亲的本事,若不是蓝远将他的计划、部署偷偷泄露给敌人,他又怎么会输?星辰出手是出于立场不同,蓝远则是私心,出卖自己人,二者相比之下,这笔账我自然要跟姓蓝的算。义父一直不让我报仇,说我现在的能力还撼动不了蓝远的地位,让我勤习武艺,静待时机。半年前义父病逝,我便再也我等不下去了。”
慕容情对他的身世不多说只字片语,对他的想法也不多做回应。她已经从沐子歌的讲述中,还有偶然看到的慕容博的手札中,完完整整地还原了当年的事情的全貌,她甚至想起来多年前沐汐月跟她描述过的那种只用过一次便不再研制的毒药。
每一条线索,都串起来了。
可怜白骨攒孤冢,她走过的星辰土地之下,不知哪一片就埋葬着那些人的枯骨。
故事听完了,人也该走了。
慕容情站起来,将他的外衣还给他:“时辰不早了,早些歇息吧。”
她的样子又变得孤冷起来。
刚走了没几步,沐子歌在她身后喊到:“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打雪仗?”
慕容情刚一回头,一团小小的雪球就冲她丢了过来,她反应极快,却还是被砸中了衣裳。还没意识到什么情况,又一团雪球朝她飞了过来。
慕容情一下子明白了,也学他的模样从地上捧了一把雪攥成了球,扔了回去。
院中的积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