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翻的泥土,新立的石碑,一束淡淡的紫色鸢尾。
若问就站在这里,样子看起来比想象中要平静得多。在他刚看到那一封信的时候,他是真的心中有怨,怨她的隐瞒、怨她的欺骗,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亲手杀了她,这样就能永远将她留住了。可慕容情终究还是他至今唯一爱过,唯一爱着的人。斯人已逝,带走了所有的情感,爱与恨,怨和仇,全部烟消云散。
“你们兄妹终于又可以见面了,但愿你们在天上可以忘掉所有不愉快的经历,得到真正的解脱。”曾经叱咤风云的两个人,此刻都已在这寸土之下长眠。此情此景,令若问心中不免感慨,不管什么人,不论一生活得多么跌宕,生前有多风光,最后也还是逃不过一死,随着时间的流逝,被时间遗忘,过往种种也不过是一场浮华幻梦。
“若问?”声音轻柔,带着满满的惊喜与微微的羞涩。
若问转过头去,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容,清丽脱俗,她的风韵尤胜从前:“轻君?你怎么会来?”若问没有料到会在这个时辰、这个地方看到轻君。天才大亮,慕容情的死讯,她就已经知道了,这未免也太快了些。
轻君迟疑了一下,思虑片刻,还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鸢尾花?你送给她的吗?”她的视线落在了那墓碑前的紫色花束上。
“我不知道她喜欢什么花,看城外这大片的鸢尾花丛,一眼望去很是漂亮,就随意摘了些送给她。”长久的思念,是鸢尾花的象征,这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已经显而易见了。
“江湖中人形容她是一朵有毒的鸢尾,她的样子美而不俗,艳而不妖;她的本事既能救人性命也可以杀人于无形。可是纵使鸢尾微毒,又怎能比得上她的诱惑与致命。慕容情一直觉得这个形容和她自己并不相符。对她而言,这种花虽然看起来美丽,却不是她喜欢的风格,太过含蓄、太过淡雅。”轻君知道,慕容情最喜欢的便是这紫色鸢尾,如果她不喜欢,这城外又怎么会有这么大一片花海。只是,轻君不想让若问知道,才故意这么说。
若问听完,果然有些失望:“是吗?看来我真的不够了解她。”
“你们相识的时间毕竟不是很长,她的过去你未曾经历,不了解也很正常。她的喜好多变,常常令人捉摸不透。何况,你和楚无欢不同,他对她的了解来自于他们之间某种说不出的默契,那种感觉很微妙,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轻君有意无意地提起楚无欢,那个若问深爱的女子所爱着的人。
“你怎么会认识无欢?”在若问的记忆中,轻君与无欢没有过任何接触,哪怕有过一面之缘,听过他们的事情,也不该有这么大的感触。
“这位新晋的楚大帮主是玲珑轩的常客,我怎么会不认识?”
“玲珑轩?”尽管他已隐居避世,可关于玲珑轩的传闻在这一年里也偶有听说,却不曾想,轻君竟然和这地方有关系。
“我已将玲珑轩买下,她留下的钱虽够我们衣食无忧,可我们也不能坐吃山空。”原来,那个让玲珑轩改头换面、声名远播的幕后之人,是轻君。
若问皱了皱眉头:“你们几个都是玉洁冰清的好姑娘,怎么可以……”
听到若问的疑惑,轻君竟然笑得很甜:“这算不算是关心我?”
“你们是情儿的朋友,我当然会关心你们。”
“你放心,玲珑轩并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大多数的人不过是来听琴赏舞的,人们喜欢这里,是因为这里的姑娘善解人意,在这里可以得到足够的宽慰。你也知道,江湖中人整天打打杀杀,算计人心,只有在这fēng_liú之地,才可感到短暂的愉悦。当然,若有两情相悦之人,我们也不会扰人清梦。”
“你们本该有很多选择,为什么偏偏选了这个。玲珑轩再风雅,却始终是江湖人口中的青楼。”若问很清楚,以她们的本事与才智,想要好好生活并非难事。
“世人口中所说的是轻楼,而非青楼,风轻云净的轻,不是青枝绿叶的青。因为玲珑轩的女子都以轻字为姓,才得此名。”轻君向若问解释道,“以前她都会收留一些孤苦无依的女孩子,以轻为姓,就像我们,轻君、轻灵、轻珊等等。算起来,我现在也是在做她以前做过的事情,只是我和她当年不同,想要养活这么多人,总要靠自己想办法。玲珑轩正好可以给她们一个栖身之所,又可以教她们一些东西,如果有人过腻了这样的日子,离开之后好歹可以养活自己。”
当年慕容情是星辰的二小姐,她有足够的能力让轻君她们过得很好,而轻君若还想做这件事,就只好如此,可惜这个理由实在是有些牵强,令人猜不出她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情儿若是知道,只怕不会为此高兴。”
“若她还活着,玲珑轩只会比现在更好。”她的芳名,的确是锦上添花。
“罢了,你自己照顾好自己。你们日后若有什么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千万别委屈了自己。”既成事实,若问也不便再多说什么。
轻君心里暗喜:“你不走了吗?”
“我要留下来帮无欢,一时半刻是不会走的。”
“太好了!那你会不会来玲珑轩找我?”轻君的脸上泛起红晕,娇羞可爱。
若问沉默了片刻:“待我安置好,我会的。”他不想将她视为轻薄的女子,本不想答应,可最后还是不忍驳她的邀请,答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