闰八月上,威宁海子东,秋天即将过去,海子里的水还透着墨绿色,绿草却开始泛黄,一阵风吹来,草原上掀起一bō_bō绿浪,两队骑兵踏浪相对而来,马蹄声打破了周围的宁静。越来越近了,马上的骑士渐渐地能看清对面来人的脸,不约而同地停下来,两边为首的人随即下马,伸出双臂向对面走去。
“爱塔兄,滦河一别有四年没见面,我想见你又怕见你,没能保住你一家人的性命,我心里有愧啊!”萨哈廉紧紧地抱住刘兴祚,眼里流淌着泪水。
“事情已经过去就不必再想,我的妻儿、兄弟应该在天堂安静等待,总有一天我还会见到他们,倒是你一直让我担心,库尔缠、达海、英格都走了,我就怕再失去你这个兄弟。”刘兴祚热泪盈眶看着萨哈廉说道。
“额鲁呢,他在哪里?我想看看他。”萨哈廉擦了一把泪水,向刘兴祚身后望去。
“他也来想见你,可来不了啊,你的人射了他一箭,还在归化养伤呢。”刘兴祚随手打了萨哈廉一拳。
“伤得重吗?”萨哈廉的心一紧,随后又摇着头说,“他这人啊,一方的大帅还像小兵一样往前冲,我在阳和战场上看到他了,有时真想射死他。”
“你,不成,他射死你倒很有可能。可悲呀,沈阳的好朋友就剩下我们三个啦,却不得不在战场上拼杀,这仗不能再打了。”刘兴祚叹息道。
刘兴祚随后向萨哈廉介绍丰州的和谈代表——大统领府佥事那木儿、商务司知事马奇、兴和卫佥事革库里。萨哈廉也介绍了金国和谈代表——贝子硕托、户部承政英俄尔岱、文馆学士鲍承先。
双方不是第一次打交道,有些还是老熟人,随便找了块草地坐下,让随从摆上茶点,边吃边谈起来。马奇、革库里与硕托、英俄尔岱几句话后就搂到一起,那木儿久闻萨哈廉大名,两人都是汉化的夷人,有的是话题要谈,鲍承先也凑到刘兴祚面前表示谢意——老鲍是大同府应州人,儿子鲍韬在他投敌后被下到应州大狱,这次金军打到大同,张宗衡、曹文诏欲私下请和,下令放鲍韬出狱去找鲍承先通融,路遇蒙古人打劫挨了一刀,幸亏被路过的丰州侦骑救回得胜堡,得知鲍韬身份后,也没有难为他,还把他送还金军,鲍承先父子团聚当然要感谢丰州大仁大义。
“萨哈廉贝勒,大统领经常说起你,称你是很有学问的巴克什,听说你掌管金国礼部,我也掌管丰州宣教司,一直想当面向你讨教。”那木儿打量着萨哈廉,故意用汉话说道。
“那木儿佥事,我们诸申识字的不多,巴克什也没你想的那么有学问,你们大统领如果还在金国,肯定也是巴克什,他的学问如何你一定清楚,”萨哈廉微笑着也用汉话回答,喝了一口茶后又说道,“不过,我们一直在努力,大汗有令凡十五岁以下、八岁以上者,皆令读书,我们还设立了文馆编译汉文经史,《金史》已经完成,《辽史》、《元史》也在编译之中,你们那里怎么样?用蒙文编译经史容易吗?”
“我有个汉名叫王保柱,你可以称呼我的字——新生,”那木儿有点得意,摸出两本书送给萨哈廉,“丰州人不讲虚的,用汉文又省钱又省力,直接就用汉文授学,所以不用编译汉书。我们在百户所、千户所、卫所设立了sān_jí学堂,想读书的孩子无论男女都可以进百户所学堂学习识字算数,从中选出学业优良者进入千户所、卫所的学堂,其中最优者进入丰州书院,各百户所的教谕,除了教孩子们读书,还利用农闲和夜晚给成人宣读政令、解释断例、传授道理,同时也教大家认几个字,这两本《丰州小学》、《丰州志略》就是我们的蒙学书,明年我们的《丰州大学》、《丰州格物》也该编成了,你可一定要指教呀!”
萨哈廉捧起书读了不一会儿,就大惊小怪叫起来:“怎么能这样教孩子,亚里士多德是谁?亚细亚是什么?水轮机又是什么?把种田、放牧、做生意都讲到了,圣贤之言却寥寥几笔带过,孔子、朱子的学问太深也就罢了,连《孝经》这样最起码的学问都不提,这样教出来的孩子如何懂礼义?你们会耽误孩子们前程的!”
“我们觉得这样挺好啊,孩子们多学点实在的以后才能安家立业,我们大统领说了,圣贤书越读越糊涂,考科举当了官也是害人害己,还不如学点经世济用的学问,西学的学问最适合我们。”那木儿有点不满地说道。
“你们不读圣贤书,那可如何选官?”萨哈廉不住地摇头,金国已经设科选录举人,这只是个开始,以后肯定开科举选进士。
“公举呀,谁有本事乡亲们最清楚,只要愿意为大家做事,就可以被推举为官员。”那木儿不屑地答道。
萨哈廉不说话了,丰州还停留在部落阶段,这种事额鲁干得出来,自己不好好读书,也看不得别人读书,丰州的孩子被他毁了,不知道猴年马月才出得了一个举人、进士。
“你好好读读这两本蒙学书吧,也许我们以前认为对的,实际上都错了”刘兴祚轻轻拍着萨哈廉说道。
中午过后,大帐搭起来,双方代表互相谦让着入帐,但随后就换了一副翻脸不认人的面孔——谈判从一开始就陷入僵局,金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