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天下官民一体剃发改服最为重要,大同奉行“同族异俗”之策整合各族之力,国力日趋强盛,多尔衮也要将汉人拉上战车,剃发改服是最简单的办法。但实施这一举措很难,清军入关之初也曾强令剃发,在京畿、直隶杀人不少,直隶部分地区因此失控,多尔衮不得不听从洪承畴、范文程的劝谏停止剃发,耐心等待新的时机。
大清国以承袭大明正朔自居,当然要照搬明制,汉臣在大清朝廷找到熟悉的感觉,不由自主又开始内斗,贯穿有明一代的南北党争自然而然发生了——坚定的北党分子、礼部侍郎孙之獬年轻时是性情中人,魏忠贤倒台时,他涉案不深还达不到入选阉党的标准,但认准东林党借清理阉党之机迫害北党,众目睽睽之下抱着《三朝要典》跑到太庙痛哭叫屈,自己申请阉党头衔削籍回家,从翰林院庶吉士落魄到一无所有,十几年的时间让这个年轻才俊性格扭曲。
清军入关后,孙之獬主动入京投靠清廷,与大学士冯铨成为并肩战斗的北党战友,南方汉臣人少势弱屡遭打压,为求自保也以复社成员龚鼎孳、陈名夏为核心结成南党。两党明争暗斗、互相发难,凡事只分党派不论是非,争相邀宠于清廷。南党想打回老家去,坚决支持南征灭明,但同时主张保留华夏衣冠发式,孙之獬不敢反对南征,却自行剃发留辫唱对台戏,这一举动激怒南党,谴责之声鹊起,孙之獬索性上疏建议凡大清官民一体剃发改服,还以大同为例说明改发式衣冠可以统和人心增强国力,北党马上随声附和——多尔衮就等这个机会,下谕斥责龚鼎孳、陈名夏等人不思大清习学汉礼、遵从明制,却以华为贵排斥异族习俗,欲使满人亡族乎?这顶帽子扣得不轻,龚鼎孳、陈名夏等人吓得缩回去。
多尔衮吓住了汉臣,还必须争取满人的支持,但满人却怀疑多尔衮又要削弱他们的权势,老实说,入关以后他们也确实受到冷落,不熟悉关内情况,学识更无法与汉臣相比,写公文狗屁不通,参加朝议还怕出丑不敢多说话,这副熊样有权也守不住,多尔衮趁机甩开他们独揽大权——利用满人压制汉人,再以汉臣制约满人,多尔衮之心满人皆知,他们满腹委屈地怀念起辽东的好时光,对多尔衮的幺蛾子倍加警惕,剃发改服后我们算什么,这份太祖、太宗创立的家业难道交给汉人?
诸王公贝勒会议上,多尔衮侃侃而谈他的宏伟大计,礼亲王代善、郑亲王济尔哈朗装傻充楞就是不表态,有他俩做榜样,其他人也一声不吭,大家心里都有气,你多尔衮独揽大权,诸王公贝勒会议早成了摆设,我们凭什么支持你?
“剃发改服的诸多好处本王已经说了,礼亲王、郑亲王意下如何?”多尔衮苦口婆心劝说烦了,直接点名代善、济尔哈朗。
“满人苦啊,抛弃家业从龙入关,日子却不比关外好过,前些日子又有人死于天花,年轻轻的就抛下孤儿寡母而去,想想就让人心酸。”代善抹着泪叹息。
“汉人阿哈也没良心,我们以前对他们那么好,可他们入关就想跑,进门时还有人讲家里的奴才又跑了三个,好可怜呀,两儿子一个死在河南一个去了江南,家里丢了人口以后怎么活啊!”济尔哈朗也在哭诉。
“我们满人太少,汉人却多不胜数,奴才们害怕呀,说不准哪天他们会造反,那时一家老小就没活路了。”肃亲王豪格插了一句。
王公贝勒叫苦声一片,很明显是故意跑题,多尔衮压住火装出一副笑脸说道:“本王知道奴才们的苦处,有什么需要本王办的尽管说。”
就等这句话呢,王公贝勒互相使了一会儿眼色,最终还是豪格开口要价:“奴才们出去做事九死一生,最惦记家里老小的生计,咱们当主子的也得为奴才着想,能不能,能不能允许他们接受汉人投充?”
大清入关后颁布《圈地法》,将京畿、直隶的皇庄及无主荒地分给旗人作为生计,但有限的土地填不满旗人胃口,他们以土地贫瘠、分配不均为由不断抢夺汉民土地,还学到了躺在家里混吃混喝的好办法——接受投充,汉人缴纳一定的土地收成即可带地投入他们名下,从此免缴朝廷税赋,双方倒是皆大欢喜,但朝廷肯定不愿吃亏,明令禁止投充。
多尔衮犹豫很久,叹口气摆手说道:“你们回去立个规矩,叫各旗奴才不要干的太过分。”
王公贝勒面露喜色,济尔哈朗点头答道:“是该立个规矩,叔皇年轻有为,大事上自己看着办吧,奴才们还是向着自己人的。”
交易成功,大家各自走路,当天夜里就有人向大同通风报信——剃发令是多尔衮和汉臣搞的鬼,和我没关系。
多尔衮还顾不到内鬼,第二天便发布诏谕“今中外一家,君犹父也,民犹子也,父子一体,岂可违异,若不画一,终属二心”,明令天下剃发改服。
如今天下大体已定、民心归附,剃发改服应该不会遇到太大阻力吧——多尔衮想得美,江南随即打成一片,直隶、山东也多处爆发民变,大清国顿时狼烟四起、血流成河。
多尔衮愤怒不已,召集殿前会议向群臣发泄怒火:“我大清以仁孝治天下,重儒兴礼、厚待士绅、减免税负,比大明不止好千万倍,竟有丑类煽动百姓抗拒官府,殊不知舜东方之夷人也,禹西方之夷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