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朱平槿和老婆罗雨虹就吃睡在收租院。
世子“殊无人君模样”。与工匠们同食同睡同劳动,恳谈至深夜,砥足而眠。而工匠们“众皆感奋,无不争相效命。”
罗雨虹则重新回到了她以前的寝室睡觉,并且莫名其妙地半夜跳下床来,跑到厨房里把一口装满潲水的大水缸敲碎了,弄得厨房一连臭了三天。
第二天一大早他们出发时,身后多了几辆双lún_dà车。车上装了十七支改造好的刺刀火绳枪,它们的口径都是一个组别的。除了火铳,还有在火炉中焖烧了四四一十六天的五门虎蹲炮。
罗雨虹侧躺在车上,脑袋垫在朱平槿的大腿上,闭着眼睛补瞌睡。
“当领导干部,既要乐于与群众打成一片,更要善于与群众打成一片”朱平槿在老婆耳边喋喋不休。
“不要烦我” 她的手扫了一下。
“我要陪你睡,你偏不让。怎么样故地重游,产生心理障碍了吧”朱平槿尿性发作,不依不饶。
嘶朱平槿腰间一阵剧痛。他低头一瞧,他老婆正眯着眼睛发出狞笑,五根爪子闪着寒光。
朱平槿两口子轻车简从,秘密前往收租院。贺有义、尹家麟也率领三百多人,冒着似火的骄阳,一步步走在尘土弥漫的大道上。这三百多人是个大杂烩,即便道旁的路人也能一眼认出来。有衣甲鲜明的骑兵,有衣衫褴褛的步兵;有风姿翩翩的公子,还有包裹满身的少年书生。没有人知道这支队伍是什么来头,因为队伍中没有打起旗帜;也没有人知道这些人为什么会混在一起,因为他们行色匆匆,根本无暇与路人交谈。
跟随贺有义、尹家麟前往松林山的大体可分为两拨人。一拨是贺有义、程翔凤率领的总参和世子秘书班子,还有新近加入王府的教书先生田骞和他三十五名调皮捣蛋的学生。李明史率一个班的骑兵负责随行警卫。另一波是尹家麟率领的蜀王府左护卫官兵,一部分是原来王府的仪卫,还有一百多步兵是农庄的兵士。
贺有义、程翔凤他们都配有马匹。王府仪卫大都是世袭军官,骑马的也占大多数。骑兵走得快,不久就把步行的人甩在后头。再后来,骑兵的影子都看不见了。
“我们要走到什么时候啊”小胖子元养淬手搭凉棚,朝天上明晃晃的太阳望了一眼。他舔舔焦干的嘴唇,松松两肩和腰间缠的五六个包裹,把宽大的衣袖当抹布,在落汗成珠的额头脸上抹了两把。
“听说要走到那片山边”高个子张盛手指东南方,那边隐隐可以看见一片绵延的山形。他腰间别着一支长喇叭,那是元养淬的随身器物。
“那岂不是要走出双流县”元养淬吐吐舌头。长这么大,他还没有出过成都、华阳这两县。
“我问了李大哥,他说我们要去的地方是个大松林子那林子听说可大了,若是没人领路,三天三夜都出不来”张盛没管同学的感受,只顾炫耀自己从李明史那里套来的消息。贺有义认为他们与左护卫骑兵在一起,安全问题无需多虑,倒是这帮学生娃娃需要小心照看,于是把李明史的这个班留在了后头。
“会不会有松鼠”水灵灵的黄之璧立即来了兴趣,“能不能让罗景云溜出来,带我们去捉几只”
“不知道。好像护商队军纪挺严的”张盛摇摇头,向李明史看去,“你看李大哥他们操练,不准说话就没人敢说笑,不准乱动连恭房都不敢去”
“要是有匹马骑就好了”元养淬对这些都不感兴趣,继续哭丧着脸。肩上的包裹勒得他生痛,家里人怕他出门饿着,光是馒头便给他装了十个。
“你会骑马”长着大虎牙的马凤起听他们说得热闹,忍不住凑上来搭话,“若是从马上摔下来,那要伤筋动骨的。骑马起码要练三个月,才敢路上奔跑。李哥说他们下了值就在王府较场练习骑术,世子依旧说他们骑术不能见人”
“你家不是有匹马吗”张盛问马凤起,“你怎么不骑出来”
“那是骡子不是马”马凤起说起自家,话中便有一股狠劲。
“老子是小妈养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怎么会让我骑出来我离家时去跟爹告别,他没拿正眼看我一眼倒是我母亲哭得不行。”
说起自己的妈,小伙伴们都沉默了。想到自己的娘,他们又想到了自己的家。
“是骡子是马都牵出来溜溜我们是男子汉,不是老娘们”瘦小的史允孝走在他们前头,把头回过来大声道,“世子让我们走过去,必是故意考验我们若是我们头一趟就丢了丑,或许世子正好有理由打发我们回家云哥说护商队正月里从成都走到雅州,又从雅州走到天全,后来还从天全走回仁寿、江口,来回怕有一千里地我们走的全是平路,他们走的可是山路;我们就身上几个包裹,他们身上可穿着铁甲,手里拿着刀枪”
“允孝说的好”李明史骑着马赶上来,从马上一跃而下,把小先生们的包裹往自己的马背上绑。
“世子说过一句话军队的力量是由他前进的速度决定的。你前进的速度越快,你的力量也越大”
元养淬飞快脱下包裹,凑近李明史问道“这是什么意思先生教我们的六韬里,可没有这句话呀”
“扔石头出去,速度越快打人越痛这道理你都不明白”马凤起吼了句。
“人哪是石头你扔出去给我看看”高个子张盛见好朋友言语吃亏,立即跳出来两肋插刀。
“世子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