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王府端礼门前的御道上,两顶官轿一前一后,正通过棂星门,急匆匆向蜀王府的正门端礼门赶去。前面轿子里是四川巡抚廖大亨、后面轿子里是四川巡按刘之勃。两人联袂求见,自然是因为富顺、荣县盐商暴动一事,但是廖大亨还有些别样的想法。
在一次战斗中,斩首超过三千五,俘获两千,并阵斩贼酋两人,这在廖大亨的记忆中,那是自崇祯年以来可以与左平贼左良玉军事生涯的顶峰玛瑙山之役相当的一次巨大胜利。更可贵的是,护商队是在仅有千余兵力的情况下,对阵两股土暴子共计六七千,以寡击重,以少胜多
张奏凯那数百官军和盐丁的损失,被廖大亨自动忽略了。廖大亨想着想着,便忍不住笑出了一排白净的牙齿。好在这是在轿中,没有属官下人看见。
“看来朱平槿这小儿当真有些名堂”廖大亨兴奋地想。
昨晚,刘之勃拿着他儿子刘文郁的家信,风风火火跑到廖大亨宅中,告知了他护商队在长平山大捷的消息。刘之勃当然不知道廖大亨与朱平槿已经狼狈为奸,消息比他早了半天。刘之勃兴奋之余,献宝一般把信中的文字高声朗读了几段。
“看来,这就是命中注定的气数啊”廖大亨浮想联翩。
这几天,除了收到朱平槿关于护商队大败土暴子的情况通报,他还通过刘镇藩的一份私信了解到了河南战场的一些最新局势。前四川巡抚,现陕西三边总督傅宗龙标营里的川兵将领写信给刘镇藩道,傅宗龙和杨文岳正逼着闯贼出来与他们决战。他们这些四川将领都很害怕,担心回不来,希望届时刘镇藩能看在多年同僚和战友的情分上,照顾他们的家属。
“傅宗龙若败,闯贼必转攻开封,则开封危矣开封危矣,我廖大亨亦危矣”高兴之余,廖大亨突然担心起自己来。
皇帝一心在朝臣中寻找杨嗣昌那样可以倚重的国之干城。他先选了前兵部右侍郎、秦督丁启睿,赐给他杨嗣昌的全部头衔和仪仗,也就是全部的权利。谁知丁启睿是个十足的庸才蠢材,不仅手下的武官们对他爱理不理,而且湖广的文官采用了不给粮、不给船的办法,让他装了一肚子的马肉狼狈滚出省境。对于丁启睿,据说皇帝已经很失望,正在物色新的督师人选。傅宗龙虽然“朴忠”,不讨皇帝喜欢,但是他打仗还是可以的,因此也是督师后备人选之一。傅宗龙若败,自然要处分,那说不定这个倒霉的差事就要落在刚打了胜仗的自己身上。
“得找个机会把功劳推掉最好再来个自请处分最起码是功过相抵”廖大亨做出了决定。可是这功劳这么大,如何才能推掉呢又推给谁才合适呢朱平槿、还是陈有福他没有想好。
巡抚廖大亨想犯错诿功,巡按刘之勃却没有廖大亨那样多余的好心情。他现在全身紧绷,脑门冒汗。他有心催促轿夫走快些,可是廖大亨的轿子在前面挡着,他的轿子也不好超过去。
本是想干件好事,既查处了贪官,整肃了四川官场的贪鄙风气,还可为空空如也的四川藩库弄回来一笔银子,如同抄家傅崇奇一般。
只是可惜,上官的急躁使下官举措失当。
方尧相一到富荣盐场,立即封账清查,并将与傅崇奇有关联的官员收监关押。那些千疮百孔的陈年烂账如何经得起细查那些官员和盐商又有几个是干净的一查之下,几乎所有的官员和盐商都有偷逃税款、私自出盐的问题。
私自出盐,形同贩卖私盐,按大明律是可以砍头的,这下捅了马蜂窝。盐商先是行贿来软的,结果不成;接着是恐吓来硬的,结果又不成。有几家盐商的主事人已经被抓了,而且动了刑。其他盐商人人自危,干脆停业以示抗议。盐工和灶户一下没了生计,又被别有用心的盐商一撺掇,便有了近日骚乱之祸。若是方尧相作为朝廷命官,把命丢在了富荣盐场,这件事便闹大了,谁也遮不住
“为什么”刘之勃愤愤不平地想,“那些盐商似乎还非常的理直气壮方尧相最后一份报告中说,那些盐商拿着成叠的引票,要求朝廷兑现。可他什么也拿不出来。盐库里空空如也,连地上的灰尘也扫了干净;盐商拿着纲盐的章程,背诵着朝廷官员的承诺,诅咒他、讽刺他、哀求他,与他辩论,与他争执事有因果,理有曲直,皆可付诸于公论,可是人人怨声载道为什么难道出错的真的是我,真的是朝廷的规矩”
刘之勃想着,曾经坚如磐石的信念越发动摇了。
秋日的上午风清气爽,渐渐带了些凉意。朱平槿暂停朝会,留下郑安民和程翔凤,在承运殿召见了廖大亨和刘之勃。
相见礼毕,朱平槿赐茶赐座,没等廖大亨和刘之勃两人开口奏事,郑安民先将长史司关于长平山大捷讲给两人得知。待他们听完,朱平槿立即谈起了他的想法
“本世子劝捐募饷,输护卫、庄丁、家奴于营伍,有厚望焉。陈有福、罗景云及护商队千余官兵,奋勇杀敌,挫敌锋于长平山,大涨我天兵军威,本世子极为欣慰如今贼酋姚玉川、杨秉胤之首级传诸川北各州县,所到之处,官民无不喜形于色、奔走相告,民心所向,昭之日月今日复兴报首发号外,百姓争抢,只为先睹为快。本世子还收到数百份请战书。请战之人,有宗室、有书生、有庄丁、更有左护卫将士。以此观之,护国安民,剿灭土暴子,诚为顺民意、得民心之举我大明广有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