渠江遭遇战打响之际,崔成儒的第四营二连已经隐蔽占领了标子山对面的一个山头。
标子山石寨坐落在标子山顶,俯瞰大江,一条陡峭的之字型石梯路可以下到到江岸边的简陋栈桥。石寨面积很小,但两面陡坡,另一面则有十余丈高的断崖。唯一可进攻的路径,就是从崔成儒脚下的山头出发,通过两山间一道起伏的马鞍形山梁接近石寨。但山梁不仅有上下坡度,而且很窄,上面乱石丛生。若经过这条山梁进攻,护国军一次最多只能展开一个排。
崔成儒躲在山梁上的一块大石后观察石寨。
从他的位置上,可以清楚地看到寨墙和寨墙上晃动的人影,但看不到寨门。向导给他手指寨门的方向,说摸到寨墙下向右拐,大约二十步后再左拐,寨门便在这个拐角处。
寨门其实不是门,而是个小石洞。人必须弯腰钻进去,然后爬梯上寨墙。如果不想冒险钻寨门,也可以直接选择攀爬寨墙。寨墙高不足一丈,几处坍塌的地方只有六尺。至于寨中很简单,除了几座烂房子,什么也没有。
“里面多少人?”
“小的真不知道!昨晚小的便给将爷们讲了几百遍,可是将爷们就是不信……教匪是从江上过来的,村上的人都没有看见。教匪后来下山进村做法,鼓捣我们入教,村里人这才知道教匪占了山顶石寨!”
听说情报局审人很厉害的,或许对向导用了刑。崔成儒便安慰那村民道:“不是不信你,打仗这事可马虎不得,弄错了要死人的!”
向导一听要死人便嚎叫起来:“将爷!小民知道的全说了!求求你放过我!我上有七十老母,下有三岁孩童……”
这里距离寨墙不足百步,向导一嚎,崔成儒的族弟崔成健便揪住向导轻声喝道:“住口!否则老子一刀捅死你!”
看着吓得不轻的乡民,崔成儒给他族弟打了个眼色,警告他莫要犯纪律。等他们溜回隐蔽的集结区,崔成儒叫住崔成健道:“我决定夜袭标子寨!七弟,你下山禀报营长,请求将攻击时间延迟到晚上!”
他族弟听了命令,却有些踌躇。他提醒道:“大哥,团长令我营迅速拿下标子山,然后转兵罗渡,与世子的水师东西夹击,不让白莲教匪跑掉。你耽搁到晚上,若是坏了世子大计……”
“敌情不明,白天攻打这样的石寨,我们一个连哪有十足把握?若里面有五百贼兵,我们攻进去岂不是反倒惨了?水师船经过江面打 炮,他们岂能没有警觉?白天进攻,他们一定拼死反抗!听说营长便是夜袭飞仙关立的功,当时他还是陈有福班上一个小组长。你们别看他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样,他机灵得很,一听就能明白我的想法!”
崔成健觉得他大哥的逻辑有毛病。
“到晚上教匪不是更警觉?”
“人不可能一直紧张下去。”崔成儒摇摇头解释道,“白天警觉了,晚上就会放松。记得以前我们给大户家护院,白天盯了一天,晚上倒头就睡,叫也叫不醒。再说了,大哥问过刘名升。他说这里的教匪不是广安的城里人,都是一些附近的乡民!”
“大哥你的意思是他们有夜盲症?”
“你瞧瞧这里的乡民,穷得沟子和雀儿都露在外头!一年到头没见过油荤,不夜盲才怪!到了晚上,他们人再多都没逑用!”
送走了他族弟,崔成儒叫来了他连上两名士兵,一名刘喜,一名程柱,都是他原来当护院头子时的老部下。
“连长,你叫我们爬墙?”刘喜吃惊的大嘴能塞进一个鸡蛋。
“百户大人,我胆子最小,你是知道的!”程柱哭丧着脸,就像刚死了娘,“寨墙那么高,我身材瘦小,哪里爬得上去?”
崔成儒既然叫来二人,早早便准备了说辞。他沉下脸来教训两人:
“我们二连是左护卫打杂的出身,没干过护院也守过青楼。别说团长、营长和其他连瞧不起我们,就连世子也瞧不起我们!我们要自己争气,莫要给家里的娘老子丢脸!本连长选你俩作先锋,一是给你俩立头功的机会!二是你们都有翻墙爬窗的经历,身手够好,胆子够大!
刘喜,你娃儿前年夏天夜行二十里,把冯家庄西头那家的妹儿肚子搞大了,然后被冯家庄的人五花大绑游街,是不是?若不是老子替你跪地叩头,你娃儿早就丢茅坑沤粪了!
程柱,你娃儿去年春天在天香楼当护院,三更时分从一楼爬到了三楼窗子,偷看那个叫啥的头牌姑娘叫 床拱被……”
“连长,百户大人,求您别说了!我们爬墙便是!”
……
崔成儒推迟了对标子山的进攻,江面上的战斗却已经进行到了高潮。
蜈蚣船首大炮发出了轰鸣,贺桂在硝烟中找寻着弹着。只见球形大炮子飞出去数十步,却在敌船尾部不远处落了水。炮子先在水面上弹了下,然后在敌人船尾右侧边上激起了一小股水花。
“没打中!”
贺桂狠狠砸了一下舷板:“双倍装药!靠近敌船尾三十步再放!”
他的战术意图,是让大炮子从敌船尾打进去,炮子可以在敌船内从尾到头飞行更长的距离,杀伤更多的敌人。蜈蚣船和大炮列装后不久,这种首尾攻击战术就演练过了。
贺桂下了命令,铳炮长戴化仪大声吆喝着让炮手们加快清膛装弹。两个丝绸药包和一枚大炮子被填进炮膛,座圈也被人力旋转,炮口方向牢牢稳定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