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李存良用银子和粮食购买二王的行踪,半天时间便传遍了岳池一县,一天时间汇集的消息上千条之多。但这些消息真真假假,难以确认,所以一两银子和半斗米都没有赏出去。
上官大发雷霆之怒,下属自然战战兢兢。锦衣卫的番子们对得来的消息连夜展开了分析研判。到了第二天早晨,番子们终于确认有条消息很有价值。于是乎,锦衣卫立即将报信人找到,快马加鞭送与李大人亲审。
当这个人送到李存良面前,其形象之邋遢令李存良大吃一惊。
此人身材矮小瘦弱,头发不知几年未洗,蓬松凌乱如同雄狮;衣服裤子破烂如缕,露出一双溃烂红肿的双脚。李存良本欲凑近细看,结果一股恶臭袭来,让李大少爷差点窒息。李存良无奈之下,只好赖着性子让人将他洗干净喂饱了,又叫随军医士上药裹疮,等了半天,总算是可以重新开审。
重新一见,此人仿佛焕然新生,从一个小叫花变身成了个小书童。蠕动的腮帮、明澈的眼睛,灵活的动作,让李存良几乎熄灭的希望重燃。
审问是这样开始的:
“姓名、年龄、性别、职业!”
“大老爷,小人名叫刘晋,小名蛋子。小人是男的,不是女的!”
“以前是干什么的!”
“以前……爹死之前跟着爹读书。爹死了之后上午读书,下午帮着娘纺线织布提花楼(注一)。土暴子来了,我跟娘躲进山里。娘死了以后,我就只好要饭了。”
“他娘在山里被难民中的一个地痞玷污了……他娘发了疯,失足摔进了山谷!”李二哈腰附耳小声解释。
“那地痞查出来没?”李存良恶狠狠地问道。
“查出来了。抓了,准备与罪大恶极的土暴子一并斩首!”
“听见没有!”李存良面对小朋友大声吼道,“护国军为你报了杀母之仇,你应该知恩图报,将知道的情况原原本本讲出来!不准撒谎!”
“大老爷,小人没有撒谎!”小朋友喉头一鼓,将最后的食物咽了下去,“小人未向官爷讨要赏银,就是要向官爷报恩!”
“既然你知道报恩,这很好!”李存良拿出正常说话的十倍声音表扬刘晋,然后立即返回了主题:“你是在什么时候看见土暴子进山的!”
“日子记不住了。反正是深夜里,周围很黑,也看不见月亮和星星!”
李二像蚊子一样在主子耳边嗡嗡嗡:“俘虏供称,王高、王光兴逃离岳池县城是去年腊月二十四日早晨。他们逃进山里,正好是一个月亏之夜,时间对得上!”
李二的分析明显有问题。护国军腊月二十六日夜才打进了岳池城,王高、王光兴此时已经走了三个白天。按四十里一天的最慢行进速度算,他们实际上已经接近了蓬州或营山。一定是在蓬州或营山附近遇到了什么情况,王高、王光兴才被迫折返,以后又在护国军的搜捕下逃入了金城山躲避。不过,就算晚了四五天,这月末月初的月亮还是很暗。
李存良把多嘴的李二拂开,然后对小朋友露出了和蔼的笑容:“你在什么地方看见了土暴子?”
“山道上。”小朋友回答,“刚过了前山金紫观的石头牌坊。”
为什么会在半夜跑到金紫观的石头牌坊去?这些问题李存良没有问,他更关心的还是审问的主题:“土暴子向金紫观去了?”
嗯!小朋友做了百分之百的肯定,“过了石牌坊,只有两个去处,不是金紫观,就是后山……”
后山当然不可能,那些有逃难的百姓成千上万,都说没有看见土暴子,除了眼前的这一位。
“那你如何知道是土暴子?你刚才说过,深夜里黑灯瞎火,看不见月亮和星星!”李存良恢复到最大音量,面色一改和蔼的假象,变得像护法天王一般狰狞凶狠。
可惜,小朋友没有被他锦衣卫这一套唬人的把戏吓住。
“还需看见吗!”小朋友一脸的无辜,“用耳朵就能听出来!”
“怎么听?”
“马蹄声!岳池地界哪有那么多的马!土暴子进城前,连县官老爷都没有马!”
“只有土暴子才有马?”
“对,一定是土暴子!小人听得分明。有很多的马,但都在走,走的很慢,不是在跑!”
李存良终于微笑起来。他向李二点点头,表示他很满意。就在大家都已经充分放松时,李存良露出了他的真面目。
他漫不经心地问小朋友:“月黑风高夜,小鬼满山跑!你没事不睡觉,从后山跑到前山去干嘛?说!不说本少爷扒了你的皮!”
李存良万万没想到,他的必杀技碰上了金钟罩。
小朋友眼睛一红,就在跟前呜呜痛哭起来。结果是李二再次凑上来解了谜团:
“他娘发了疯,从山里跑出来。这小刘晋倒是个孝子,跟着追出来。兄弟们已经提审了那淫贼,口供中的时间地点都对得上!”
……
第十二营二连一排受命搜索金紫观以西山区的一个山峰,而要到这个山峰,必须经过金紫观。
一排的人马在马勋和江豆的带领下,紧赶慢赶在中午时分抵达了金紫观。金紫观的管事青云子迎出观门,热情地邀请护国军的将士们入观小憩,但是排长马勋却不顾副排长江豆的一再暗示,以军务紧急为由拒绝了。
他领着垂头丧气的一排人吃了干粮继续西行,并在沿途各个便于观察的要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