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忙忙碌碌中过得飞快,转眼大军出征回国的日子就到了。
永历四年,十一月初八,上午。
晨曦初照,露出云层的旭日像含羞的少女,若隐若现,阳光穿过海面上泛着一片青烟似的薄雾,照在东方波光粼粼的海面上,一片金光,像给水面铺上了一层闪闪发光的碎金,飘摇在被揉皱了的绿缎之上。
数叶白帆,在这水天一色金光闪闪的海面上,就像几片雪白的羽毛似的,轻悠悠地漂动着,漂动着,那是正鼓满风帆轻快前行的运输船队,载着他的数千子弟已然驶出港湾。
转头向北,远望微山,只隐约辨出青色的山影,那是前方吉婆岛山峰的妙曼身姿。
海水的蓝,使人感到翡翠的颜色太浅,蓝宝石的又太深,纵是名师画圣,恐也难以描摹。
负手站立“独角兽”艉楼的林啸,顶着满身金光纹丝不动,任由海风拂面,当一阵秋风袭来,如同母亲的手轻抚自己的脸庞,他喜欢那种感觉,带着丝丝凉意,让人心旷神怡。
回望捄江口,锣鼓喧天的码头早已远去,身后只有两艘巨型货轮,慢悠悠地远远跟随,好似哼哈二将小心翼翼地佑护着他。
“独角兽”开始加速了,林啸努力使自己激动了许久的心绪平静下来,久久凝望前方,主桅上,一面绣有“大明义军林”几个大字的帅旗迎风飘扬,猎猎作响。
多灾多难的祖国故土啊,您四百年后的子孙林啸,提前回来了!
……
同日,皇城北京,农历十一月初的天,已是寒冬,灰蒙蒙的天空中浓郁的云层压得很低,来自蒙古高原的凛冽西风狭着寒流席卷大地。
和硕睿亲王王府,“皇父摄政王”多尔衮端坐于西暖阁内,正笼着手与兵部尚书洪承畴为首的几名汉人大臣说话,一名小宦官蹑手蹑脚地在暖炉内添置好上等木炭,又无声无息地躬身退出暖阁。
自六年前那场争位风波中斗败豪格,拥立皇太极第九子福临为顺治帝登基以来,多尔衮一路顺风顺水,不仅趁吴三桂与李自成二虎相争挥军入关,趁势收服吴三桂,击败李自成,一路南征夺取大明大半河山,并定都北京,宣布“兹定鼎燕京,以绥中国”,标志着清王朝由地方政权开始转化为统治全中国的中央王朝。
就连在满人内部的争权斗争中,年不满四十的多尔衮凭着自己两位勇猛善战的同胞兄弟多铎和阿济格相助,逐步解决了豪格、济尔哈朗等八旗豪强的反对势力,从而独揽朝政。
不仅他的头衔由“和硕睿亲王”一路加封“叔父摄政王”、“皇叔父摄政王”直至“皇父摄政王”,一切大礼诸如围猎、出师之时,所用仪仗、音乐、卫从的规格都与顺治帝等同,贵至王公贵族俱要聚集候旨,并列班跪送,礼仪排场俨然皇帝,甚至还将皇帝的玺印都搬到自己的府中收藏备用,每次上朝也特准再不用向顺治帝行礼。
志得意满的多尔衮完全架空了傀儡小皇帝顺治,位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势威仪达到了顶峰。
虽然去年多尔衮的两位同母兄弟豫亲王多铎因病身亡,英亲王阿济格则因争权被罢免,但多尔衮已经牢牢把持朝政,满朝满汉文武已无构成威胁之人。
南方的战事也捷报频传,自采用洪承畴以汉制汉的策略以来,多尔衮把军纪败坏的八旗兵约束于长江以北,江南战事全部依赖汉八旗和前明降将,并利用大量降清的明官、明将对南明君臣实施招抚诱降之策,起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
自去年令人头疼的南明猛将何腾蛟被俘杀,金声桓、王得仁、李成栋等复叛的前明降将也相继兵败身死,孔有德、尚可喜等“三顺王”率领的南征汉八旗大军终于重拾攻势,一路势如破竹,孔有德上月攻陷桂林,尚可喜、耿继茂再次占领广州,对广西南明政权形成了夹击之势。
“以汉制汉策略颇有成效,洪大人功不可没。”多尔衮眼望着暖炉,胡须微翘,慵懒的说道。
“全赖吾皇圣恩,以及……皇父摄政王天威……微臣位卑言轻,只求忠诚侍君,岂敢奢谈功劳。”
垂手侍立大学士、兵部尚书兼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洪承畴大气都不敢出,神色卑微的答道,唯恐说错一句话。
“嗯!”多尔衮微微颔首,低眉顺眼的洪承畴很令多尔衮满意,既然是奴才就该像个奴才样。
“你回去拟个旨意,传令三顺王莫要耽搁,宜一鼓作气拿下广西和贵州,彻底肃清明廷残留势力。……旨谕他们,莫要贪图享乐过度劫掠,人都杀光了,要地来何用?”多尔衮把玩着案桌上的玉镇纸,淡淡的道。
“是,微臣这就去办。”
“本王不日即将出关冬狩,皇上年幼,今年冬狩就不必惊动圣驾了,你等留守内院辅政之臣,要好好用事,勤勉侍君,莫勾心斗角。你等要明白,正是党争毁了大明,本朝是绝不会纵容此等龌蹉勾当的。”
多尔衮双眼利芒一闪,盯着诚惶诚恐的洪承畴等,慢悠悠的说道。
“是是是,微臣明白!微臣谨记尊谕!”洪承畴擦了一下额角的汗应道,十一月的天,这大汉奸竟然汗流浃背。
“微臣等谨遵皇父摄政王谕旨!”
站在洪承畴身后的弘文院大学士冯铨、吏部右侍郎陈名夏、礼部右侍郎陈之遴等人待洪承畴应答之后,才纷纷躬身附和。
同为大学士的冯铨原是阉党成员,投靠清廷后因善于阿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