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锷相辉楼里的同乐阁,李隆基将一份奏疏扔到几案上,皱着眉头站起身,自言自语般地说道。
“真想不到,太子还有如此手段。”
高力士恭立一旁没有答话,奏疏是他拿来的,自然知道里头写了些什么,政事堂与太子之间不对付,怎么看都是太子处于下风,就拿粮食来说,虽然寿王松了口,可什么时候给,怎么给,依然还有文章可做,可太子呢,并没有入宫来申辩,而是卡住了另一头,马匹。
任是谁也没想到,太仆寺,这个九卿当中极不起眼的一个清水衙门,成了二人争斗的关键,更没有想到,封常清那个看似纨绔子弟的长子,居然行事雷厉风行,直接拿下了京畿道最大的一个马场,并以强硬措辞行文河西陇右等地,将马政的监管权又重新纳入了手中。
说是重新,是有来由的,太仆寺之所以是个清闲部门,是因为马政这一块,他只是一个名义上的管理部门,早在贞观年间,朝廷就设立了群牧使做为实际上的主官,后来又设立了闲厩使,将生产到分配通通瓜分殆尽,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侵夺九卿的权力,也是三省六部制度设立的初衷。
但是它还真就有这个名义,谁也说不出什么不是来,原因很简单,天宝十二载的群牧和闲厩二使,原本都在杨国忠的身上,他从被罢官到身死,所兼的那一大串官职全都落了空,根本没来得及授出去呢,太子就是趁着这个机会,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此时再来纠正有意义么?李隆基深知事情没那么简单,封浩拿下岐山马场的牧监有证有据,以自己人接管合情合法,就算是再任命一个群牧使,也没有权力即刻更换人选,那样就成儿戏了。
他敢肯定,同样的一幕,一定会在河陇诸马场发生,就连北边的那几处也不会幸免,太子已经用最短的时间,控制了全国军马的供应,反过来将了政事堂一军。
这样的雷霆手段,像是以前那个浑浑噩噩,遇事只知道退缩和哭泣的白发儿子干出来的么?
很明显,政事堂将这样的奏疏呈上来,就是讨要一个说法的,李隆基突然想到了什么。
“太子举荐的那个刘晏,文部授予告身了么?”
“今日一早已经送过去了,听闻那位刘运使,接到告身就带人启程,朝关外去了。”
“喔。”李隆基原本以为他们会压一压的,一听之下还有些奇怪。
“不过有几位外任的官员,被文部压下来了,品级都不高,也就没有报上来。”
高力士隐晦地提醒了一句,李隆基明白了,刘晏是在御前被太子提出来的,李瑁不敢压,只能拿别人撒气,这简直像极了两个小儿互殴,你来我往却不致命。
“哼,政事堂若是连这种事都要朕来伤脑筋,还要他们何用?”
李隆基的话,让高力士松了一口气,自从大典以来,天子几乎没怎么休息,全都是在处理那些个烂摊子,如今说出这样的话,也就是打算置之不理了。
“老奴也是这么以为,太子与寿王毕竟是兄弟,让他们商量着办,总归有法子解决的。”
李隆基不置可否地在楼中走了几步,突然停下来,转身看着门口,只听见一阵“蹬蹬”的响动,一团红云飘了进来。
“三姨来得这般迟,可没有秋风打了。”
杨玉瑶掩着嘴妩媚地一笑:“奴是那般不知好歹的人么?”
李隆基展颜大笑起来:“朕就知道,三姨才不是那点财帛能说动的,是不是想朕了。”
“无日不想呢。”杨玉瑶作出一个羞涩状,靠进他的怀里。
看着怀中佳人,李隆基心神一动,慢慢俯下身去,就在快要挨上的一刻,身后突然响起了脚步声,他的动作立时变成了抚慰。
“瞧瞧你这身子,又轻了许多,是不是胃口不好,朕让宫里的厨子到你府上去,想吃什么只管同他们说。”
杨玉瑶的速度也不慢,脸上露出一个悲怆的神情,哽咽着应道。
“奴省得,让至尊挂心了。”
“三娘。”
杨玉环适时地叫了一声,二人自然地分开,李隆基等她走近,指着后者说道。
“你瞧瞧三姨,是不是清减了许多?”
杨玉环顺着话风答道:“奴也劝了不少,可是不管用,还是要至尊发话呀。”
杨玉瑶被他们夫妇当面打趣,面上一红,这么睁眼说瞎话,哪能不清减呢。
三人坐下闲聊了一会儿,她才将来意说出来。
“今日是大演的日子,奴同娘子约好了,至尊若是有暇,不如也赏个脸吧。”
“喔,可是那龟兹乐舞?”李隆基倒是还记得。
“正是呢,奴想先去大慈恩寺为八娘祈福,再去瞧瞧。”
“都有哪些人?”
“都是城中像奴这般闲适的命妇,还有一些名士,不过是些诗词唱和罢了。”
李隆基听了,微笑着捏捏杨玉环的手。
“朕记得年前你就说要去看了,既然答应了,便同三娘去吧。”
姐妹俩微不可查地交换了一个眼神,杨玉瑶出口说道:“至尊不去么?”
“朕要去了,你们准定不痛快,算了,这里还有一堆头疼的事呢,还是你们去吧,好好解解乏。”
杨玉瑶马上露出一个遗憾的表情,无奈地说道。
“不过一时半刻,哪就耽误了,至尊分明是托辞。”
“当真有事,你们好生玩一玩,回来说与朕听。”
见他真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