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正很烦。
作为长安的知府,哪怕位高权重,依旧很烦。
谁叫长安是首都呢。
三生不幸,知县附郭;三生作恶,附郭省城;恶贯满盈,附郭京城。
包正就很怀疑,自己前世是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恶人。否则的话,为什么成了这恶贯满盈的长安知府?
不过说起来,包正是一个好官,还是一个强项令。
任何时代,首都的行政长官都不好做。谁叫天子脚下,公侯横行呢。一板砖下去,砸死的都可能比他这个知府地位高。
但包正依旧兢兢业业,慨然直行,愣是把偌大的一个长安城管理的井井有条,就连乾丰帝也对他赞许有加。
不出意外,等他这次任期结束之后,少不得要到六部走一遭了。
据说朝廷里现在大动作不断,原先的六部正在进行拆分。
户部要变成民政部、财政部、税务总局,吏部要变成组织部、人事部,刑部变成公安部、司法部,兵部要变成国防部,礼部要变成文化部、外交部,工部则拆分的更多。
如此一来,就等于是凭空增加了不少大佬。
包正很有希望在其中分一杯羹,将来进入内阁也不是不可能。
前途似锦,但他依旧很烦。
京师里的情况,对于他这个知府来说,不管做点什么都麻烦重重。
前段时间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解决了一起纵马伤人案,却把他累的死去活来。
因为纵马伤人的家伙,乃是齐国公的幼子,典型的勋贵子弟。
长安府衙的差役前去传唤,结果愣是被齐国公府的下人给打了出来。
老包一怒之下,直接调动所有官差,包围了齐国公府,强行要人。
最终齐国公无奈屈服,把幼子交了出来。
可随后齐国公的夫人,当今皇后的亲妹妹就入宫哭诉,把包正描述成了蛮横无行的大恶人。
幸好乾丰帝知晓他的为人,背后夸赞了他。
可饶是如此,包正也感慨不已,对自己将来的继任者充满了同情。
然而他的感慨或许是被未来的继任者听到了,所以也开始同情起了他。
这天大雨滂沱,无法外出,包正难得有点休闲时光,便躲在府衙里看书。
结果翻不过三页,天大的事就来了。
长安府衙外面的登闻鼓被敲响,让老包一跃而起,满面惊慌。
府衙外面的登闻鼓,自然是用来给百姓诉冤用的。然而非大案、要案,是不可以去触碰登闻鼓的。
而且登闻鼓声传数里,便连皇帝也能听到。所以只要鼓响了,衙门就必须要把案件妥善解决。
以往的知府们生怕麻烦,所以都偷偷安排了人,整日守在登闻鼓旁边。有看到跃跃欲试的人,都赶紧拦住,先悄悄地问问情况,以免把天捅破了,到时候给自己招惹大麻烦。
包正却光明磊落,不屑于这么做,所以登闻鼓前并没有人看守。
不过他廉洁清明,嫉恶如仇,数年以来却没有人去主动敲过鼓。
久而久之,甚至很多人都忘记了有登闻鼓的存在。
却想不到,在这样的恶劣天气里,大事来了。
“快去看看,何人敲鼓?”
包正不敢怠慢,一边让下人更换官服,一边派人出去查探。
既然登闻鼓响了,不管多大的案子,他都推脱不掉,只能接手了。
与此同时,幽寂的皇宫里,乾丰帝的眼中也闪过一丝精光。
“苏河,派人去长安府衙看看,到底是何人敲鼓?”
大乾立国未久,君贤臣明,冤假错案几乎很少发生。天子脚下的长安城,就更加的和谐。
此时登闻鼓却响了,也让乾丰帝关注起来。
长安府衙外面,值守的两个衙役呆呆地看着敲鼓的人,精神完全出走了。
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妇人,怀中还抱着婴孩,却把登闻鼓敲得震天响,声声泣血,惹人侧目,以至于他们都忘记了阻拦。
恰好里面的人出来了,看到这两货的呆滞就怒了。
“两个混蛋,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把人请进去,老爷要亲自审案。”
两个衙役如梦初醒,赶紧冒雨跑过去,说了一大通。
那敲鼓的妇人和随后赶来的老父亲却有点意外,没有想到事情这么顺利。
他们一直听说,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
都以为这长安城的衙门,恐怕会更加的难进。说不定,还得褪一层皮。
要不是心中实在是恨极了、冤极了、怒极了、痛极了,也走不到这一步。
只能说,长安知府是一个好人。
两人连忙振奋起精神,随着衙役走入了大堂。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府衙内外竟然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即使大雨如注,也抵挡不了国人看热闹的心态。
敲登闻鼓诶,多少年都见不到的热闹。此时看一次,弄不好能吹一辈子呢。
父女两人走进了大堂,不理周围的议论纷纷,很干脆地跪在了堂前。唯独那老父亲有点担忧,慌乱地看着四周紧急集合而来的雄壮的衙役们。
“莲儿,真要这么做吗?爹爹担心……”
那妇人却十分坚定,百死不悔。
“爹爹,世间事,还能大过于一死吗?无论如何,就算是要死,我也要弄明白,他为什么变了心?”
“哎……”
看着决然的女儿,老父亲就只剩下了一声长叹,万念俱灰。
包正出来的很快,以至于官服还有些不整。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