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邵远忌惮她的一个理由,她将自己的一切对他坦白,换来的是他的惧怕和防备,枕边人身怀杀人绝技,他身居高位,本就疑心重,又如何安睡得下。
身为皇后的那三年,他每日与她柔情蜜意地游园赏花,夜里就回御书房看折子,她自持端庄,心里虽失落,也不敢挽留,偶尔在深夜会亲自炖汤送去,也被阻拦在门外,说是事务繁忙,不见人,第二日又笑容满面地来寻她游园。
这样的日子结束在被邵远捉到她与殿前侍卫通奸在床的那一日,那个侍卫是他派来保护她的隐卫,从来不是什么御前侍卫,也从未近过她身,只在暗处保护。
她从始至终对他都是坦诚相待,而他对她则全都是算计。
调息结束,还不到半个时辰,沈碧月站起来,打算回到车队去,突然听到斜后方传来一丝微小的动静。
她倏然回眸,对上一双漆黑漠然的眼眸。
邵衍倚靠着树,玄色衣袍外罩同色大氅,长发用玄玉簪束起,露出一张苍白而妖娆的容颜,那双眼眸如雪夜含霜,空谷深渊,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沈碧月没想过会碰见他,还是以这么猝不及防的姿态,不禁攥紧了手上的帷笠。
她虽耳目灵敏,却完全没有感应到他的存在,若非刚才一丝动静,直到离开也完全不会察觉到他,他故意弄出动静的意图是什么,她不想了解,只想知道他站在这里多久,又看到了多少?
邵衍看着她面色平静地回视他,那双看似沉静的眼里却满含谨慎与防备,不由得扬唇一笑,笑意很冷,有些淡漠,有些嘲讽。
她撞破了他的秘密,他理所当然对她施压,强迫,作弄,所以她不满,反抗,甚至厌烦。
可是她自己呢,不也对他有所隐瞒?她也有她见不得光的秘密。
两个人半斤八两,谁也不比谁光明。
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安静得仿若鬼魅,仿佛从没有在这里出现过。
沈碧月盯着他的背影,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抿唇站了一会儿,也转身回车队去了。
车队没一会就启程了,离永安只有一个时辰的路程,不比之前的快赶,这次只是慢悠悠地走,恍如闲庭信步,一路赏着路边春景而归。
硕大的城门很快出现在视线中,古老威严,辉煌壮阔,带着岁月的痕迹,昭示着大宁的雄厚基业。
永安城是始祖皇帝当初亲手写下的三个大字,金笔挥毫所就,笔意雄浑豪迈,肆意潇洒,仿佛能窥见他当初驰骋疆场,带着数千名将士抛头颅,洒热血,挥霍尽满身血肉打下了大宁江山,让数千万百姓得以安身保命,兴家立业。
这里是皇族贵门的兴旺地,也是历代皇权争斗所淘汰出败者的埋骨地。
沈碧月的心跳突然快了起来,脸虽被帷笠挡住,可拉扯缰绳的手指轻颤却暴露了她的心情。
永安城门越来越近,她的脑中在一瞬间闪过千百种念头,想的都是在进永安城之前要如何脱身。
她不能跟着车队进永安城,里头的眼睛太多了,特别是豫王,行事狂妄,树敌太多,稍有些风吹草动,都能被城中各家权贵所知。
刚走到永安城门三里远的地方,车队突然停下了。
天风从前面小跑过来,“沈姑娘,殿下请你过去。”
沈碧月下意识地看了眼周围的侍卫们,眼睛直视前方,耳朵高高竖起,眼角都在悄悄地瞟她和天风。
她抿唇,驱马向前,越过天风很快到了那辆马车的旁边。
天风跟在她身后,走到车帘边小声道:“殿下,沈姑娘来了。”
“让她进来。”
沈碧月驱马与驾车的骏马并行,才翻身下马,不等天风搬小矮凳过来就自己爬上了马车,对着那扇紧闭的车门犹豫了一下,还是推开了。
她一进马车,天风就在外面替她关门,很贴心。
转身面对邵衍,将帷笠摘下,沈碧月对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跪拜礼。
邵衍倚在矮榻上正吃着糕点,瞟了她一眼,“一日不见,你好像乖顺了许多。”
“承蒙殿下昨日的惩罚,臣女已经知错,日后再也不敢随意冲撞殿下了。”
她低着头,眼眸低垂,身上穿的是简单的黑色衣裳,却仿佛身着华裳玉带,端庄规矩得很,让他蓦然想起在东会乡的棺材铺里见她,也是一身清爽亮丽,姿态雍容。
邵衍看她刻意放低姿态的模样,就知道她心里肯定又在琢磨什么小心思。
“沈碧月,你是不是以为认了错,过去几日顶撞孤的那些莽撞行为都能被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臣女不敢求殿下原谅,只想求个宽恕。”
“怎么惩罚都行?”
“回殿下,顶撞殿下是臣女心智有失,狂妄自大,自然不敢妄求殿下能免了臣女犯下的全部罪责,只盼殿下能看在祖父与外祖父的面上宽恕臣女,哪怕宽恕一分也是大幸。”
邵衍沉默了一会儿,淡淡道:“你过来。”
沈碧月抬眸,见邵衍看着她,眼神漠然,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
她没有起身,膝行向前,带着几分卑微与虔诚,邵衍眉心下意识皱起。
等他反应过来,沈碧月已经到了他跟前,一头长发用木簪束在脑后,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