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去甘苓那里,摆明不要她的态度。
对于一个连主子都厌弃的丫鬟,甘苓一定会先杖打一顿再发配出府,至于会发配给什么样的人家,很大的可能性是卖去那些烟花之地,做一个最下等,最卑贱的丫头。
下半辈子就这么毁了,对一个在世族大家过惯好日子的丫鬟来说,还不如一死了之来的干脆。
菱花不忍地别开眼,主子没发话,即便她生出再多的恻隐之心,也不能替彩叶求情。
沈碧月就这么瞅着她半晌,直到眼角挂着的泪珠都化在暖意融融的空气中,才开口道:“不送你去夫人那边也可以,出去跪着。”
彩叶欣喜地抬头,额头上一片血肉模糊,血流了满脸,“多谢姑娘开恩!”说完立马从地上爬起来就往门外冲了,生怕跑得慢点,沈碧月就会反悔。
菱花看彩叶在外头跪下,不禁叹了口气,转头问沈碧月,“姑娘,我们进去把裙子换下来吧。”
沈碧月用手按了按眉心,有些头疼,“不急,你先收拾一下这里,离家宴还有半个多时辰,我进去眯会儿眼,收拾好了再进来叫我。”
“是,姑娘。”菱花转头对墨笙道,“你陪姑娘去歇会儿吧,这里我来收拾就好。”
墨笙陪着沈碧月进了内室休息。
“姑娘,那个彩叶是不是……”墨笙压低了声音,很隐晦地没说下去。
“是啊,就是不知道背后的主子是哪个。墨笙,你过来帮我解了头上的发钗。”
沈碧月将身子倚在榻上,用力伸展了一下手脚,以缓解一整天坐着任人摆弄的酸痛与僵硬。
“好不容易梳好的头,姑娘怎么好端端的要拆了?”发钗固定她头发缠绕,如果都拆了,等于这将近半个时辰的发型都白梳了。
看着发钗一根根整齐摆放在临榻的案边,沈碧月淡淡道:“既然都知道了那个丫鬟不简单,我怎么还会顶着她梳的头出去,又不是傻子。”
“姑娘的意思是,她动了手脚?”
“她给我梳的头,与这一身衣裙搭起来相得益彰,自然也衬得我的容貌精致艳丽。”
墨笙默默解发钗,虽然知道姑娘生得很漂亮,但这番话听起来,怎么都像是在自夸。
将原因轻描淡写地带过,话锋一转,解释道:“可是艳丽太过,就成了妖媚,我的祖父祖母生性古板,最讨厌女儿家打扮成这副模样,有人不想要我讨祖父母的喜欢,甚至要让他们对我的厌恶在心里深深根种,阿娘不在,父亲又在沈家,没有靠背看。”
“那姑娘准备怎么处置她?”散下一头长发,墨笙取过木梳,手法有些生疏地轻轻梳理着。
“无论是打死还是送去给甘苓都太过张扬了,先放着吧,总还有用得上她的时候。”
门外响起叩门声。
菱花收拾得很快,取了新的衣裙送过来。
两人不再谈论刚刚那个话题,放了菱花进来。
托盘里放着折叠整齐的襦裙,抖落开是一件交领大袖衫绣花锦鲤襦裙,襟领红边,蓝底裙面,跟沈碧月身上那件颜色相近,图纹要更为素雅。
沈碧月看了菱花一眼,拿过衣裙到屏风后换衣裳。
她换衣服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儿就出来了,走出来的时候伸手挽起一头青丝,墨笙递过来一支海棠纹玉簪,她接过往上斜斜一插,简单又素净。
只是这样随手挽上去,才发现耳边还有短短的发丝散乱着,她伸手捉住那一束短发,陡然一怔。
这是邵衍用匕首割去的,先前彩叶帮她梳头,应该打理得十分妥帖,以致于连她都忘记了自己耳边还有这么一撮短发。
“姑娘,让婢子来吧。”见到沈碧月有些为难,菱花帮她解了发,又重新梳理,将短发缠进挽起的发里,再斜插上那根玉簪,手指灵巧得几乎不输给彩叶。
一切都打理完,也差不多到了家宴开始的时间,沈碧月这次还是留墨笙在院里,带着菱花去赴宴。
家宴就设在堂中的饮冰楼,这里一般用来招待外客,这次难得拿来替沈碧月接风洗尘,放在谁的眼里,都认为沈家极为看重这位嫡女,但其中内情为何,只有当事人才明白。
天边的余晖洒进饮冰楼内中间一条宽敞的过道,东西两边长案一排而下,东边坐着大房,西边则是二房,最上头的一张桌案是家主沈岐和甘老夫人的。
天色渐暗,屋里已经放上了许多夜明珠照亮,将整个饮冰楼照得比窗外长空还要敞亮清楚。
沈碧月在菱花的搀扶下踏入饮冰楼,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
除了大房与二房的当家人,还有上头的两位老祖宗外,其他姨娘和小辈几乎都来了。
东边的席位上依次坐着大房的嫡长子沈庭轩。
三少爷沈庭均和他的妹妹,三姑娘沈碧欢。
二少爷沈庭轩和他的生母花姨娘。
二姑娘沈碧慈,四少爷沈庭宏,以及他们的生母潘姨娘。
四姑娘沈碧燕和她的生母胡姨娘。
西边的席位上则依次坐着二房的嫡长女沈碧双。
二姑娘沈碧珠,大少爷沈庭文,还有他们的生母钱姨娘。
二少爷沈庭旭,和他的生母田姨娘。
两家早已分房,各房子女的辈分都是分开来排的,按理说,两房各自成家,早就应该搬出去才是,到了现在还住在国公府的原因还是老爷子沈岐。
魏国公沈岐作为沈家家主,独断专行了一辈子,断然不允许沈家族人脱离他的视线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