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话的时候,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是强势,是笃定,也是决断,好像料定他不会因为这么一番话跟她翻脸。
看着她,身子微微往后一靠,他果然没有发怒,虽然脸上的神情依旧淡漠,但眼神平静漠然,看不到一丝要发怒的痕迹。
“沈碧月,你已经好几次用孤的秘密来威胁孤了,你以为这次也能奏效吗?”
“殿下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以理解为威胁,但退一步来说,一条船上也可理解为,殿下与臣女是缔结同盟的盟友。”
邵衍挑眉,轻嗤一声道:“盟友?你有什么资格成为孤的盟友?”
沈碧月淡淡道:“这点殿下应该很清楚了,臣女知道殿下的秘密,殿下也握有臣女的把柄,但真正论起来,臣女斗不过殿下,可殿下却能轻而易举地弄死臣女,臣女没有任何优势,相反的,殿下的秘密,与臣女的秘密都被捅了出去,谁的下场更严重?这个就不用臣女再挑明了,在这一点上,臣女比起殿下是更有利的,殿下以为呢?”
跟以前一样,还是明晃晃的威胁,只是以前都是明里暗里,言语上带点遮遮掩掩的,这回都直接搬上台面亮给他看了,每一句话都在挑衅他的权威,他却不生气,反而觉得她这样的说辞很有趣。
他原以为她会搬出她现在能利用的条件,一个个剖析给他听,结果说出来的条件还是跟他有关,不同舟共济,那就鱼死网破,她在赌,赌他的不敢。
“沈碧月。”邵衍站起来,慢慢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盯着她,“肩上的伤还疼吗?”
突然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内容,沈碧月却不感到惊讶,她的伤,本就是他给的,是她无意中窥探了他的秘密所付出的代价。
“回殿下,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亏你长得一副精明的蠢模样,偏偏不长记性,好了伤疤忘了疼,不怕再把性命交代在孤手上?”
“殿下之前答应过臣女,不对臣女喊打喊杀,动手动脚。”
邵衍面无表情:“孤说的话你也信?”
“不信。”她回答得很果断,像是发自内心的想法,“这些话,臣女本不想与殿下说得太明白,可殿下非要逼臣女。”
她说着微微后退一步,凑这么近和他说话实在太有压力了,他太高,不看着他说话又显得很没魄力。
“殿下有不能杀臣女的理由。之前明明有好几次的机会可以杀臣女,可偏偏都留了臣女一口气,依殿下杀人的脾气,从来不会留有余地,而是赶尽杀绝,所以那不是殿下的一时怜悯,而是不能杀。在安会山的时候,殿下不认识臣女,所以下手狠绝,不留余地,可朝仙阁之后,殿下调查过臣女,知道了臣女的身份,后来对臣女一次次看似狠绝的处理,都留有一丝余地,甚至连亲自动手的那次都手下留情了,否则臣女不会次次都活了下来。”
他对她还能忌惮什么,不过就是忌惮她背后的沈孟两家,邵衍垂眸,冷笑一声,“你是不是高看了沈孟两家的分量,也高看了你自己的分量,一个被沈家遗弃的孤女,十多年来连外祖家也不闻不问,凭什么认为你吃了亏,他们就会替你出头?”
“他们会!”沈碧月断然道,不会一丝犹豫与怀疑。
前世她怀疑过太多人,也错过太多,现在她愿意尝试着去相信他们,但这个他们,也仅仅限于曾经爱她护她的亲人朋友,其他人对她而言,皆是过路交情。
邵衍沉默了一下,“所以呢,只是依仗这些,你就这么有胆色地次次挑衅孤?”
“殿下如果真的对臣女有一丝的杀意或是厌弃,现在就不会在这里。”她仰起小脸看着他,淡淡一笑,“臣女说这些话并非是想威胁殿下,只是求个共存之道,殿下好,臣女也好,这样的局面应该是最喜闻乐见的才对。”
“如果孤现在就弄死你,威胁少了,不是更喜闻乐见的事吗?”
沈碧月摇头,“你不会这么做的,以前或许还可以,但在我回到沈家,又去过孟府之后,你更加不会这么做了。”
直白地提到沈孟两家,其他话却隐而不说,说一半遮一半,这其中饱含的深意耐人寻味极了,只有谈话的两个人才知道,重点在于沈家,还是孟家。
邵衍看着她的眸光深邃几分,神情也逐渐冰冷了几分,最终化为唇角一抹笑,“好。很好。你要成为孤的同盟也可以,让孤看到你的好处,否则孤能让你上船,也能随时让你下船。”
沈碧月浅然一笑,“那是自然。”
邵衍忽然转身又走了回去,重新坐回矮榻上,“差点忘了,正事谈完,还有一些小事没解决。”
沈碧月抿唇,心里莫名涌上警惕,还有不安。
“两只鸡,还有,”他说着从袖里掏出一团揉得皱巴巴的东西,往她怀里一砸,语气极其不善,“重做!”
猝不及防砸过来,自然是没接住,东西掉在地上慢慢舒展开,精致如水墨妍彩的水天山色,和空旷处两个龙飞凤舞的字,鸳鸯。
果然跟她猜的一样,是旧事重提,旧账重算。
静静看着,然后抬眸,“殿下不喜欢?”
“孤让你绣鸳鸯,这是哪门子的鸳鸯?”
“回殿下,这就是鸳鸯啊,难道殿下不识字?”
邵衍抬抬眼皮子,漠然的眼神直直锁住她,“你要跟孤抬杠?”
“臣女不敢。”怕翻船。她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
“弄两个鸳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