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沈府的时候,天边刚刚染上红霞,从城西的市集回到沈府实在太远,她没那个精力再走一遭,便雇了辆简易的马车,快到沈府的时候,她掀开车帘一角,视线随意一掠,忽然凝住。
高墙折进去一角的地方,立着一棵硕大的槐树,一对男女正站在树底下相互凝视。
男人的脸上有着温润的淡淡笑意,女人则羞涩地低头微笑。
这副景象在微开的缝隙中一闪而过,绕过沈府的正门,马车在偏门处停下。
她拿过刚买的帷笠戴在头上,便下了马车,车夫一扬鞭子,调转车头离开,她踏步上了台阶,只是还没等到敲门进去,就听到身后一阵脚步声。
“沈姑娘,你总算是回来了。”朱昭的声音淡淡响起。
“怎么?朱公子你认识大堂姐?”沈碧双有些诧异的声音随之而至,隐含着微微的恼。
沈碧月回头,一眼就看到沈碧双站在朱昭的身后,脸上的神情堪称精彩,嫉妒,愤怒,气恼,不甘等等的好几种情绪交织。
她已经很久没见过沈碧双了,自打入了府,要忙活的事情太多,邵衍那头也给她找了各种麻烦,让她几乎没什么时间去找沈碧双的麻烦。
“在下受孟大人所托,护送沈姑娘平安回府,只是半途与沈姑娘走散了,便回到沈府门外等着,现在看到沈姑娘回来,我也放心了。”朱昭说着,忽然含笑望向沈碧月,“希望我的举动不会给沈姑娘造成什么困扰。”
朱昭这话说得真诚,没有试探,也没有恼怒,仿佛被她冷眼相待,或是刻意甩掉这些事情根本就不存在,只是温和地阐述着事实,让她看不清他的意图何在。
许是觉得沈碧月打量朱昭的眼神有些奇怪,沈碧双突然出声道:“朱公子与大堂姐素不相识,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很是难得了,只有那些不识好歹的人才会觉得困扰,要是换了我,能被朱公子这般体贴地厚待,心里定然是欢喜的,想必大堂姐也应该是这样,毕竟像朱公子这样的好儿郎,千百人中都难出一个呢,特别是大堂姐待了十几年的丰水州,那里是整个大宁最偏僻的地方,青年才俊自然也比不得咱们永安的多,大堂姐,你说是不是?”
明面上替她说好话,暗地里却是贬她的,话里话外不是在嫌弃她穷乡僻壤来的没见识,就是在嫉妒她能独得朱昭的关注,句句嘲讽,让人听得极为不舒服。
沈碧双对她的攻击,无非就是为了眼前这个男人,在前世,朱昭就是为了和沈碧双在一起,才会与沈碧双联合起来算计她,当众撕毁与她的婚约,让她遭受整个沈家的冷眼怒骂,还有永安所有人的嘲笑。
尽管后来助邵远登位的时候,她暗中设计拉下势头正盛的朱昭,让他们这对夫妇身败名裂,成为永安城的过街老鼠,几乎到了人人喊打的地步,但她还是不了解这两个人是怎么勾搭到一起的,但就目前的情况看来,一个巴掌拍不响,两个人定然都是存了心思的。
她想着,浅浅笑了一下,“不尽然,我在丰水州还是见过不少的青年才俊,在我看来,青年才俊并不限于显赫的家世,或是美好的皮囊,只要有一颗奋发上进的心,什么事情做不到呢,当然,朱公子虽然出自寒门,但也是永安一众青年才俊的个中翘楚,能得朱公子护送是碧月的荣幸。”
朱昭淡淡一笑,忽然抬手作揖道:“沈姑娘客气了。”
沈碧双看着他们两人之间的互动,一只手紧紧攥着另一只手,指节用力得几乎发白,都快把手给捏红了却不知,脸色难看得很。
见沈碧双的脸色难看,她的心里却痛快得很,面上依旧不动声色道:“虽说是舅舅的托付,可朱公子是尽了心的,尽管中途走散了,碧月还是无比感激的,若是改日得了空,定当会宴请朱公子,以示感念。”
“沈姑娘为人豁达,在下极为欣赏,便也不与沈姑娘客气了,索性近来也没什么事,沈姑娘有意相邀,朱某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两人说得开心,可沈碧双已经听不下去了,她本是要出府找小姐妹的,结果在府外碰上了孤身一人的朱昭,在朱昭回京之初,她就曾经在暗中见过他一面,可以说是一见倾心,后来也曾经碰到了好几次,只是交谈不多,今日能在自家府外见到他,欢喜简直像是潮水一般涌满整个胸腔。
沈碧月还没回来的时候,两人谈话中鲜少提及沈碧月,问到他为何会在沈府外站着,他也是避而不答,她便没放在心上,哪里会想到,他就是冲着沈碧月来的,还是为了等她平安回府,才会在外面站了那么长的时间。
她竟然会陪着自己心爱的男人在家门外呆站了几乎快一个时辰,就为了等另一个女人,还是她极其看不上眼的,而且两个人就在她的眼前眉来眼去,还十分愉悦地约定一起吃饭,那一瞬间心里蔓延上来的感觉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就像心口骤然紧缩,疼了一下又一下,既是恼,是妒,又是恨。
“天色都这么晚了,我再不回去,阿娘定是要担心的,朱公子,我就先进去了。”匆匆上了台阶,路过沈碧月身边的时候,她停了一下,低声狠狠说,“反正你也没有阿娘会等你!”
沈碧月面色未改,笑着回了一句,“多谢堂妹的关心。”
没见她的任何反应,沈碧双有些不甘地瞪了她一眼,怒气冲冲地敲开门进去了。
沈碧月听着渐渐远去,像是带着沉重怨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