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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衿一直到天色将暮才回来,彼时沈碧月正倚在窗下的美人榻上,透过开敞的窗子望向外头昏暗的景色,眸光沉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月姐儿在想些什么?”
子衿沏了杯热茶过来,沈碧月懒懒接过,问道:“没什么,吩咐你的事情可都办妥了?”
“都按月姐儿的嘱咐办好了,只是婢子不懂为什么要将嫁妆拿给吴征?打从他离开孟府就变得有些古怪,整天游手好闲不说,还喜好赌酒女色,现在又被贬到了这个庄子,只做个看守马厩的杂役,要是心气不顺,对月姐儿的嫁妆生了歹心,偷拿着跑了,那可怎么办?”
沈碧月今早叮嘱子衿的事情便是让她到屋子里取出存放的一部分嫁妆交给吴征,让吴征掩人耳目地拿去当铺换了银子,再将所换银子偷偷地放进巧妍的屋里。
她罚巧妍跪在涟水园一来是为了震慑庄里的下人们,二来也是怕她提前发现那些银子。
沈碧月听到她这么说,并未显出忧虑,而是反问道:“你相信孟家吗?”
子衿不知该如何回答。
沈碧月淡淡一笑,“孟家可不比沈家,从孟家出来的人做不出将主子的东西占为己有这种事。”
“可那些嫁妆怎么说也是夫人留给月姐儿唯一的东西,婢子只是害怕月姐儿轻信他人,会吃亏的。”
沈碧月抿了唇,眼中一闪而过悲色,子衿口中的夫人并不是现在的长房主母甘苓,而是她的亲生母亲,出身大族孟氏的孟茹,昔日名扬永安城的绝世美人。
倾城的容貌,再加上不凡的出身,多少王孙公子为了求她一眼青睐而踏破了孟家的门槛,可惜她与沈家的大儿子沈植自小便有婚约在身。
都说美人薄命,孟茹也是如此,在为沈家生下了一对儿女之后不到两年,她就突染恶疾,不过几天就暴毙而亡了。
她所带进沈氏的嫁妆大都留给了沈碧月,孟茹在孟家深受宠爱,嫁妆更是价值不凡,沈碧月又年幼,无法管理这些嫁妆,沈家自然有不少人眼红。
幸好有孟氏在背后撑腰,还有孟茹的陪嫁丫鬟轻荷嬷嬷一直忠心耿耿地守着沈碧月,才没让那些心怀不轨的沈家子弟得逞。
沈碧月想起了前世的许多事情,脸上不禁露出怅然之色,“不过是些钱财,若能保得人性命,便也值了。”
子衿拧着秀气的眉,几乎要扭成一股麻花绳了,总觉得月姐儿自从被打晕过一次后便分外让人捉摸不透,总是说些让她听不懂的话,。
沈碧月摇了摇头,将头再次转向窗外,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月色极好,就像是她死去的那一天,柔柔地泛着光,宛如轻纱一般从天上轻轻地披泻而下,莹光铺满地。
“该是我的东西,便不会任你们夺走,但该是你们的报应,也一定会加倍还给你们。”
屋内一时无话,安静得很,子衿看得出沈碧月的面色不好,以为是她的身子有些不舒服,连带着心情也不好,本想劝她去休息,但脑子里一闪而过白日时候春云的惨状,还是选择乖乖地闭了嘴。
不知过了多久,漆黑的夜色中突然出现了些许动静,一个黑影飞快从外头蹿进来,很快便冲进了沈碧月所在的屋里。
子衿吓得险些要尖叫,立马被那黑衣人捂住了嘴。
沈碧月从美人榻上坐起,将手里的杯盏放在案几上,看着黑衣人轻轻一笑:“身手不错,我等你许久了。”
待子衿安静了下来,那黑衣人才松开手,摘下了覆在面上的黑布,微微颔首道:“小人吴征,见过小主子。”
沈碧月挥手让子衿出去守着门,以防有人偷听,子衿有些惊讶地打量了一眼吴征,便带上门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他们二人,沈碧月这才抬眸开始仔细地打量他。
吴征约莫三十来岁的年纪,看起来却年轻得很,生得五官硬朗,身材魁梧,从行走间似乎都带着股劲风便可看出他定有不凡的功夫底子,丝毫不像是其他人形容的那般,身上会带着由于常年喜好流连于花街柳巷与温香软玉之中而显出的萎靡之态。
沈碧月垂眸道:“你原本在舅舅手下做事,能力了得,舅舅也颇为看重你,你却选择跟随母亲来到沈家,而后又跟着我来到这穷乡僻壤。”
吴征神色一动,道:“吴征本就是孟家人,自然是为小主子做事的。”
“真是为我做事,为何我被关了许多日,都不曾见你来救?”沈碧月的声音倏然低了下去。
吴征沉默了,黝黑的眼中隐约闪现着几抹愧疚。
见他这般,沈碧月也缓了口气,道:“也罢,我虽不知晓你的真正目的,其中或许有隐情,我也没有兴趣探知。你终归是孟家的家仆,我是沈家女儿,管不了你,今日你横竖也替我办了事,抵了过,明儿我便寻个理由打发你出去,放你自由。”
吴征面色微变,“吴征生是孟家仆,死是孟家鬼,更何况小主子如今处境堪忧,吴征又怎敢弃小主子于不顾!”
沈碧月的神色有些似笑非笑,这个吴征果然聪明。
她说了没有兴趣,不代表不会追究,她知晓吴征心里有事,是断断不会离开的,因此一招以退为进,要的也不过是他的一句忠心。
“你倒是看得明白,只是我好不容易才决定给你一个重获自由的机会,你真的不想要?”
吴征微微低头,道:“吴征对小主子绝无二心,天地可鉴。”
“既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