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此时这心思乱得恐怕比镜妖更要如麻,许是因为玉新眉的幻影竟如此逼真,在那间熟悉的屋子里能再见到她,这是玉无裳梦寐以求的场景。
但她心中更加明白,她与镜妖永远都不可能站在统一战线上,那么即便他真的掌握了玉新眉的踪影,她也不能与他交易,跟着他去。
与此同时,她也对身后正在赶来的那个人怀着十分复杂的心情。重生不过数月,除了现在被她禁闭在珠串中的两位鬼使外,所遇见的故友皆是自身难保,应该除了同行的白西楼,不会有人来救她。
可是……白西楼真的会来吗?
正这样想着,脚下的船速简直快要飞起来了,镜妖的面色也愈来愈难看,可还是渐而觉得,身后正追赶而来的那人没有被甩掉,反倒快要追上来了。
镜妖低声骂了句脏话,忽得将手中的船桨一丢,双手飞快的结印,这只小船便被一个透明的镜面给完完全全的笼罩住了。
原本是速度太快而看不清外面,现在则是被圆拱形的镜面罩住,且为了更好的隐藏,镜面上泼满了水泽,依旧是模糊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过了会儿,直到眼前所见渐而澄澈全是水色之后,玉无裳才反应了过来。这哪是在镜面上泼了水,分明就是结界带着整只船以及船上的人忽得沉入了水底!
这里到底是镜妖的地盘,也是他所做成的幻境,即便白西楼追过来很快,却只因船沉水底而忽视这里,继而继续往前,两厢错过。
头顶只见一个黑色的人影倏然划过,飞快的没了踪影。
镜妖扭头见她微蹙了双眉,还以为她在想法子出招,只略带得意道:“你瞧,管他修为多高是从哪家出来的,依旧被我的幻术耍得团团转。”
玉无裳只冷不丁的道了句,“你错了。”
镜妖一愣,“你说什么?”
“你看。”她举起了手腕,露出了牢牢缚在腕间的那根丝带,微微笑道:“这是白公子给我的。你猜我若是拉一下它,那位白公子会不会从天而降在你我面前?”
镜妖不由面色骤变,没有片刻的停顿,他便扑了过来。
但玉无裳显然早已预知了他的动作,只稍稍侧身让开了去,然后双手用力往前一推,镜妖身形不稳,竟被她推下了船。
其实这一幕之所以会发生,只是因着镜妖对玉新眉的仰慕心思也稍稍延续到了玉无裳的身上,是而他那一下扑只是为了抢丝带,并非是想制服她。
而且他也没想到她竟会暗下黑手,这才身不由己的着了她的道,坠身于幻境之中,瞬间便脱离了轨道。
他被河底疯狂旋转着的河水冲走也不过就瞬间的事情,但玉无裳趴在船舷边,还是听清了他最后的怒吼。
“没有我的带领你休想出这片幻境……”
话没说完,他便被远远的抛在了身后,再也不见了踪影。
镜妖当真是疏忽大意外加轻视了她,否则也不会被自己的幻术反噬,须得纠缠许久方能脱身了。
只是他最后说的也是句大实话,镜妖混世千年也不是白混的,他这片幻境虚中有实、实中带虚,令人摸不清头脑的同时,也是极其危险之地。
就好比现在这艘沉入河底的小船,在脱离了镜妖的掌控之后结界便烟消云散了。没有这层阻挡,那冰冷刺骨的河水刹那间便狂涌了过来,直灌人口鼻,极其的凶残。
在此等关乎生死的紧要关头,玉无裳十分果断的放出了她的鬼使。
但程清歌乍然出来时还一脸懵然,现了实体发觉自己沉在水里,又是一脸懵然。转眼只见玉无裳也沉在水里直吐泡泡,他则更是不知所措。
其实这也怪不了他,自从跟白西楼一路同行起,两只鬼使便被她完全的封在了珠串中,对外界所发生的事情全然不知。
见他发愣,差点儿一口气上不来,忙以口型告诉他,“救我救我!”
好在程清歌反应快,忙拉住了她的手,飞快的凫水将她拎出了水面。
这幻境之中的河水当真尤为刺骨,玉无裳此时浑身湿透十分狼狈的好不容易爬上了岸,正一个劲儿的打着寒颤,还伴随着几个喷嚏。
程清歌作为一只鬼,衣不沾水也无需喘气,自然不会似她这般难受。但他也不知该如何帮她,便只站在一旁,颇为尴尬。
玉无裳喘过来了一口气,只向他摆了摆手,打着哆嗦道:“你还是赶紧回去吧,等有人来了……便不好了。”
在这幻境之中,除了玉无裳是人之外,便只有白西楼了。
之前在石龟镇外的山顶上,程清歌还拒绝了白西楼同归扶风的要求,此时甥舅再相见,定然会觉尴尬。
程清歌只犹豫了片刻,忽得侧目向旁边望去,这身影便倏然不见了。
玉无裳抖抖索索的站起身来,向他刚刚张望的方向看去,果然只见一道黑影正在飞快的掠过来,不过眨眼的功夫,便已然到了眼前。
这位一身黑衣的俊美公子,除了白西楼又有谁?
也难怪程清歌跑得如此之快了,估计他心中最明白,他此时最不愿见的人便是白西楼了。
玉无裳躲在树下避风,见白西楼快步走来,只嘿嘿傻笑,蹲在树下等他。
她也着实心虚的很,当时在一起顺流而下时若不是她分了神着了镜妖的道,白西楼又何至于折腾着半天,还特意来救她。
这样的错误凡人小玉可犯,但曾经的仙尊玉无裳犯起来却是尤为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