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无裳忽然只觉得一阵刺骨的寒意袭来,她的身形止不住的晃了晃,踉踉跄跄的步出了人群之中,抬手便想扶住布满紫罗兰花藤的山壁。
可是下一瞬间,她只觉一个趔趄,差点儿没有摔倒在地。
山壁还在那儿,她人在伸手过去时手臂没入了山石之中,紧接着整个人都撞了进去,毫无阻碍也没有感觉,仿佛一切都是虚幻的。
就在这一瞬间,玉无裳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
这里虽是幻境,但她作为这场幻境中的主角,不可能是虚幻的。而在幻境之中若是触摸不到任何东西,那这也不是镜妖的水平。
镜妖毕竟有着数千年的道行,妖力之高深本就变幻莫测,对付玉无裳也不会如此敷衍。
这些念头在脑海中转眼即逝,当她的目光定格之时,心中已然一片清明了。
此时置身之地这哪里是幻境,分明就是她埋藏在心底深处的一段记忆!
没想到镜妖的妖力竟达到了如此出神入化的地步,不仅能探知到她的记忆,且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之创造了出来。
玉无裳站在山壁边,眼看着被围在人群之中,还有着另一个自己。
那个自己依旧是记忆中最美的模样,满面与南荣他们一样义愤填膺的神情,仿佛若不是有结界阻隔,他们早就冲出去了似的。
但她知道,这时光是为了维护整座幻谷的结界,她已然用尽了全力。此时作如此神情,不过是为了安慰这一众朋友而已。
此时置身事外的再看自己当年的模样,这演技当真不俗,竟连她自己都骗过去了。
好不容易将朋友们全部都安抚了下去,他们也勉强同意了继续制约诸人不得擅自出谷与在外虎视眈眈的修仙界众人交战,那玉无裳才松了口气,却只见人状的九尾身后骤然出现了一条毛茸茸的猫尾巴,无声的蹭了蹭她的脸颊。
九尾依旧是没睡醒半睁着双眼的模样,背对着她,没有去看她那副眼眶之中骤然蓄满了泪水的模样。
玉无裳站在山壁边,只觉得眼眶干涩得有些发烫,而且很痛。
九尾没有停留多久,很快便也跟着一起下山去了。只留下百年前的玉无裳一人依旧站在崖上,阵阵风过衣裙猎猎作响,长发纷飞。
玉无裳静静的看着她,那时的她如此沉默的在想什么?是如何才能避开这一战,还是似那次一般抽身离去毫不犹豫?
这时只觉身边有人影出没,还没等她作出反应,镜妖已然在她的身边现身了。
她只不动声色的问道:“你又回来做什么?放心,我现在没有一丝灵力,完全不能破除你这精心创造的幻境。”
镜妖的目光波澜不惊,“我来只是想告诉你,你就是你,不会再是旁人了。”
这话说的叫人摸不着头脑,只见他的双手在胸前虚虚的捧出了一物,放在了玉无裳的面前,“你看。”
那是一面光滑明亮的铜镜,上面镶嵌着无数价值连城的珍宝熠熠生辉,镜面平滑犹如纹丝不动的湖水,十分清晰的照映出了她此时的模样。
在没看清那镜中人时,玉无裳心中还在盘算着,原来镜妖的心脏便是他的本体,此时若将之打碎,这场幻境便可提前结束了。
但就在她思忖着能有几成胜算时,她的目光已然被镜中的女子牢牢的吸引住了,竟连半寸也不能挪开,更别提要有什么动作了。
镜子里的那个人,竟是原来的自己。
这绝对不可能。
玉无裳只后退了半步,当她的双眸恢复清明时,早已蓄势待发的程清歌蹿了出来,如同一支利箭般猛烈得往那面铜镜上撞去。
镜妖显然有所防备,但他虽侧身避开了去将铜镜封回了胸腔之中,却多少也有些狼狈,显然没有料到她竟如此果断。
一击不中,自然也没有了再次追击的必要。
玉无裳将程清歌收回,毫不尴尬的微笑道:“刚刚我失手了,你没吓着吧?”
镜妖心有余悸的后退了两步,才缓缓的道:“夫人说的真不错,是我小觑你了。没想到你竟如此不在意容颜,这一点当真不似个寻常女子该有的心思。”
“都说女为悦己者容,我又没有悦己者,自然无所谓这副皮囊长得如何。”玉无裳这话说的毫不脸红,毕竟白西楼从来也不曾嫌弃她长得丑啊。
镜妖显然又被震了震,他已然不想再与她多说什么了,只丢下了一句,“好自为之罢。”便倏然间隐匿了身形,不见了。
感觉他的气息彻底的消失了,玉无裳这才隐去了面上的笑意,皱起了眉头。
不应该,这绝对是不应该的。
幻境与人息息相关,于陷入幻境的人而言,这才是真正的现实之中。
所以玉无裳先前讶异于自己为何不能触碰任何东西,且在幻境之中的大家都无法感觉到她的存在,在那山崖边还有个从前的自己。
但现在的事情显然更出乎她的意料,当初重生时她是在无知觉中夺了丫环小玉的躯体,且她从前的身躯在神寂海中泡了百年之后,应该早就只剩白骨了才是。
那为何刚刚在镜妖的镜中,她又看见了与百年前的玉无裳一模一样的自己?
她如今虽没有一丝灵力,但从前好歹也是令三界六道闻风丧胆的妖尊大人,在这世间没有任何人能在幻境之中改变她的模样,让她彻底的迷失自己。
这是令她最想不明白的地方,所以她实在是不敢轻举妄动,到底是有些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