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府内已经成了人间炼狱,大西军把连日的苦闷,全都发泄在了成都百姓身上。
侯玄演的大军赶到的时候,天色已经临近黄昏,虽然早就过了半天的时间,但是屠杀还在继续。
锦江古称郫江,是在都江堰分流出来的一条支流,绕成都北门,然后东下与南河汇合。唐代,改郫江从府城下经过,成为护城河,故又称府河。
侯玄演看着锦江的水,腥味扑鼻,水色变红,脸上越来越难看。这一幕太熟悉了,当初故乡嘉定就曾经出现过这样的江水。
越往上走,锦江的水越来越红,越来越腥,水流中断臂残肢,面目全非的尸体,顺流而下。
“加速行军!”侯玄演已经是第三次催促行军,北伐军的体力也已经到极限。
不管是兵是贼,在这个乱世,失去了一个绝对权威的朝廷,都很难再约束他们。如此一来,百姓就是他们眼中的肥羊,而且乱世缺粮,指望着三军指挥有很高的道德才能与民秋毫无犯。
成都府,孙可望没有想到,他已经击溃了川军,还会有人这么快能到。
所有的大西军都在屠城,等到发现侯玄演时,眼中充血的越国公已经突破了无人防守的城门,到了城中。
眼前的大西军,早已不是被逼上绝路的那支哀兵,他们手里屠刀还没落下,身后已经多了成群的湘兵。
等到孙可望接到消息,他的人马还分散在成都的各个街道宅院,想要召集起来需要时间。但是北伐军可不会等待他们,巷战一开始就无比的惨烈。
孙可望仓皇召集人马,尽可能地带着更多人,撤出成都。
踏着满城的尸首,侯玄演再一次见识到了乱世的可怖,人已经不再是人,兽性盖过了人性,乱世百姓不如太平犬!
杨展扶着他,拔出腰间剑,紧张地盯着四周。“督帅,擒贼先擒王,趁着城中大乱,先杀贼首啊。”
侯玄演晃了晃脑袋,排除掉脑中的杂念,振作精神说道:“彭柱泽,带你的人去找孙可望,杀了此獠,我赏你万金。”
彭柱泽舔了舔嘴巴,憨笑道:“国公等我好消息吧。”
远处孙可望,已经退到了北门前,艾能奇手执朴刀,大声喊道:“大哥,这次算是栽了,咱们往哪逃?”
孙可望脸色沉郁,厉声道:“此番上天无路,下地无门,我们屠杀成都,明廷断不容我,只有去投满清,还有一丝生路。”
艾能奇从亲兵手里接过马缰,跨上战马,高声道:“那还等什么,大哥,走吧!”
孙可望,刘文忠一起上马,这三兄弟着实悍勇,一般人根本拦不住他们。再加上散落在成都各处的大西军,将追兵阻隔在后,彭柱泽也只能隔着人海,远远望着他们逃走。
奔出城外之后,孙可望回头一看,惊叫道:“老二呢?”
兄弟们中,刘文忠脑袋最活泛,他回头一看,当即说道:“老二不想投清,他又重感情,不想和我们争执,我看他不辞而别,八成是去燮州投奔张宗藩了。”
在他看来,明廷不容他们,又不想投靠满清,只能去投奔那个自称天下兵马副元帅的张宗藩。张宗藩趁着川蜀大乱,聚集了十几万人马,声势大壮。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虚假繁荣,纸做的强盛。天雨虽广,不润无根之草。
孙可望叹道:“老二糊涂啊,张宗藩是个什么东西,早晚必被人所擒。”
艾能奇见身后还能望见成都,便嚷道:“二哥和我们不是一条心,不要管他了,从此咱们兄弟就三个,早完杀回来报仇雪恨。”他全家都死在了马干手里,早就孑然一身,毫无牵挂。对他来说,大西朝这三年不过是过眼云烟,早就享受过无边的荣华富贵。如今也不过是恢复了当初颠沛流离的生活而已。
李定国独自一人,勒马而停,望着遍地狼烟的成都府,心中百感交集。一天前他们还是那支人人义愤的雄师,如今兵败如山倒。曾英的尸体还躺在新都的路上,他们就被人赶出成都。胜败来的如此之快,转眼之间就是天翻地覆。
身后逃出的大西军,大部分都追随孙可望而去,只有寥寥无几的人,停下来望着他:“将军,怎么不走?”
李定国沉声道:“我意已决,死不降清,你们跟着大哥走吧。”
又一个小将驻马道:“我等愿追随将军,死不降清。”
李定国见他们如此,心底有些感动,说道:“好,咱们往西走,那里明廷势力控制不到。”
李定国带着几百人,从汶川走卧龙关,奔西南而去。
四个反王虽然被奇袭,但是靠着个人勇武和手下死命相护,全都逃出生天。
在川蜀猩红的残阳下,分道扬镳。
至此,明末纵横天下,转战南北,将强盛一时的大明帝国,彻底掀翻的两支反王,已经沦为历史。
...
成都府内,幸存的百姓们走出藏身之所,收拾着亲人的尸体。
北伐军也忙着焚烧、掩埋尸体,避免瘟疫横生。
侯玄演对身边的杨展说道:“川蜀多灾多难,不是天灾,更多的是人祸。你是我任命的四川总督,我希望你能挑起川蜀大梁,恢复生计,护佑一方黎庶。”
杨展听出他话里的去意,问道:“督帅要离开成都么?”
“成都附近已经没有战事,我把这三万人马留给你,你尽快招募川兵。就跟你在嘉州一样,有想要耕种的百姓,多发些耕牛粮种,有要从戎入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