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牙缺了三个,一脸的皮肤早就松松垮垮,笑起来虽然卑微,但是也算是慈眉善目。不知道是多少凤阳孩童印象中,邻家善良的老奶奶该有的模样。
清兵嘴里冒出一句满语,脸上大为不满,一鞭子抽在老婆子身上。鞑子的鞭子极为厉害,就是咬钉嚼铁的汉子,吃上十鞭子也要命丧当场。老婆子年纪大了,又加上天天劳累,哪里吃得住这样的鞭子。一鞭子下去,正中脸颊,老婆子口中吐血倒在地上,眼看是不活了。老婆子脸上的双目圆瞪,里面或许是当年鞑子还没来,热闹熟悉的巷子口...
妇人们惊声尖叫起来,都被这残暴的一幕吓呆了。鞑子犹不解气,连抽三鞭子将孕妇打杀了。年轻的小孕妇双腿之间,一滩血迹慢慢扩散开来,风里弥漫的都是亡国之奴的悲戚!
周围的清兵不为所动,甚至流露出残忍的笑意,上前驱赶着剩下的女人继续干活。
凤阳府的壮丁,都被驱赶到清流关上做苦力,后来济尔哈朗听信了苏班岱的话,将他们全部砍头将人头抛下山去,想要震慑北伐军。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这些妇人倚着门盼良人归来的时候,她们的丈夫已经在清流关被屠尽了,更可怜的是她们还要为仇人继续做苦力。
济尔哈朗没想到此举彻底惹恼了侯玄演,一把火把他们烧了个干净,金陵锁钥清流关就这样被攻下了。济尔哈朗也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一举失掉了最凤阳府前最险要的关卡。
如今城中鲜有男丁,妇孺老人就被逼着从家中出来,为清兵做苦力。
站在城楼往下看,中都凤阳如今跟地狱一般,到处都有皮开肉绽的妇人伏在地上哭泣。这些可怜的人,只要超过一段时间不起来,就会别拖下去处决掉。城中到处都吊着不听清兵指挥的尸体,鞑子们将他们杀了还不算,还要将尸首挂在各家门口,警告他们不听话的下场。
凤阳的一处高门大院前,吊着几十个尸体全是老弱妇孺,最大的白发苍苍,最小的才咿呀学语。几个年轻的妇人衣衫不整,还有个年yòu_nǚ童,也没逃过这可怖的命运。看这样子,院中本应该是家破人亡,但是内院里此时正聚着四个少年。
四个人围着一个小火炉,炉中不敢生火,若是有烟冒出清兵肯定会再次进来搜查。门口挂着的尸体是他们最好的挡箭牌,为首的汉子年纪不大,肤色黝黑,皱着眉头说道:“狗鞑子越来越没人性了,我们必须把城里的情况传出去,让督帅知道城中百姓的水深火热。可恨城中的看管实在太严了,你们都说说,有什么好办法。”
原来这四个人是潜象营的暗探,刚刚说话的就是他们的头目,名叫张元化,年纪虽小却是洪一浊从苏州挑选出来的旧班底之一。他们躲在城中已经很久了,前些时间还能往前线传些消息,但是凤阳城被围之后,就再难有所行动了。这些天的打探,他们已经知道城中的情况。若是外面的北伐军全力进攻,凤阳根本守不住三天,说不定一天就破了。只因为此城虽然雄壮,但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里面早就烂透了。守城需要的粮食、器械、兵源,这里统统没有。
一个脑袋圆圆、身子微胖的探子说道:“大哥,现在鞑子的兵力明显不足,凤阳城是方形的,有东南西北四面墙,我看肯定有一些是轮防的。从那段城墙出去,应该可以出城,到时候去营中面见督帅,才好请他快快发兵哩。”这些探子除了年长的林三,其他的都是些少年。洪一浊看中的是少年机灵劲,而且敢打敢拼,顾虑不多。
“你说的倒是个主意,就是不知道狗鞑子如何轮防,咱们若是找错了,岂不是自投罗网。”年长的探子林三,一边擦着手里的刀,一边说道。
旁边耳朵贴着墙的赵宏突然摆手,房中顿时安静下来,不一会一阵哀嚎声响起。很快,声音就消失了,几个探子心知肚明,那是鞑子又在墙外处决人了。隔着这堵墙,就是一条幽深的小巷,以前是坊间百姓来回的过道,现在俨然成了刑场。墙外杀人无算,血流的太多,甚是洇湿了墙面,让这堵墙上很大一块从黄白色变成了暗红色。
等到赵宏示意人走远了之后,张元化站起身来,怒道:“这群畜生!”
“我们正好六个人,今夜每人从城中一面墙翻出去,运气好的有一个可以逃出此城,将城中的事告知督帅。运气差的大不了咱们六个都死了,也好过天天在这里看鞑子干这些丧尽天良的事。”谢惊蛰一拍地面,低声闷喝道。他是浙江丽水人,在这六个兄弟中面皮最是白皙,又被叫做小白。
“小白说的对!大哥,就这么干吧。”林三虽然年纪最大,但是一行人包括林三都习惯了管张元化叫大哥,而张元化却叫他做三哥。好在他们彼此论的清楚,四个人出生入死这么久,早就将彼此的性命交给了对方,感情比亲兄弟还要深厚。
赵元化沉吟片刻,眉毛一挑,说道:“弟兄们,若是如此咱们很可能全部要死,就算有人活下去,也最多活一个。你们想好了么?”
除了贴在墙边放哨的赵宏,其他人纷纷拍着胸脯立誓。
赵宏嘴里含着一根稻草,比了个手势,示意自己也同意。
张元化血气上涌,脸色酡红,拔出潜象营的短刀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