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宫宝道:“当然,那琴色泽古朴,弦浮灵气,当日一见我就起了贪念,想偷了送给妙音,可惜不知道给聂小乔藏去哪里,我潜入三次都无功而返。所以蓝先生,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像你这么持疑过重,到头来只能是折了银子又赔面子;要说还是妙音善解人意,他不像我有什么就说什么,她明知你送的琴是假的也不驳你面子,你啊真应该好好谢她。”
说完,又端起酒杯自斟自饮起来。
听到这里,诛姬总算明白了谢宫宝的用意。
原来谢宫宝压根儿就没想套话,他故作争锋,借用验琴的由头,硬生生的编造了一个逻辑完整的故事,一来打击了蓝宫卫献宝的激情,令其颜面扫地;二来告诉蓝宫卫世上还有一件九幽松木制器,使其心生夺念。——谢宫宝也确实做到了,他以其独特的方式成功的打击了蓝宫卫,也成功的勾起了蓝宫卫的兴趣。
诛姬心想,谢宫宝行此一招确实比套话来得更加有用。
蓝宫卫献了假琴,丢尽颜面,势必想方设法补救。
而补救最好的办法便是去找聂小乔讨问真品器具。
届时只需尾随,就可探知聂小乔的囚禁之地。
诛姬察言观色,见蓝宫卫投望舱门,时时想走,便知此招凑效。——她暗吸口气,怎么也想不到谢宫宝的临机之变如此快疾,或许是救人心切逼着自己常挥?总而言之,不管什么原因终归离不了一个情字,为情救人绞尽脑汁,为情杀人干脆果断,这大概就是现在的谢宫宝,与众不同。
“蓝先生,送礼送心,真假不重要。你且安坐,妙音这就奏来。”
诛姬明面上说要奏琴,实际有意帮助谢宫宝再激一激蓝宫卫。故而,她将蓝宫卫送给她的琴摆好,指尖轻拨,袅袅奏响,然指法上却悄做手脚,以至奏响之弦音沙哑怪异,难听之极。
琴声怪响,蓝宫卫立时老脸涨红。
他耸然站起,拱手赔礼:“蓝某献此拙器,污了妙音姑娘的琴技,实感羞愧,今天就到此为止吧,等过些时候我定当携宝再来,届时还望姑娘不要闭门不纳。”
诛姬故作讶状,起身急问:“先生滴酒未沾,这就要走了么?”
“这酒留待来日再喝,姑娘,告辞了。”蓝宫卫告辞说罢,羞羞急急的闪出舱门,然后跳下河面,踩水踏波飘步上岸。
谢宫宝和诛姬跟到甲板,只等他上岸,遂也踏水追去。
追赶之时,诛姬亦不忘拳打谢宫宝,口吐怨词:
“讨厌,下次胡说八道时候,不准落下我。”
……
……
其时天色不早,街上游人已然不多。
蓝宫卫修为极高,谢宫宝和诛姬不敢跟得太紧,远远吊着跟出几条街道,竟是来了南城。谢宫宝轻咦一声,心道:“他来这里做什么?”
谢宫宝绞尽脑汁行此一招,自觉当不会有差才对。
事实上,蓝宫卫焦躁的步伐,显然求宝之心急切。
也就是说,他来南城不为别的,就是奔族长来的。
可是谢宫宝前些时候来过南城,这里多是广厦,住的大多都是昌阳侯这样的达官贵人。南城是极贵之地,族长被囚多年,又怎会在这里?——正思索之际,只见诛姬扯他胳膊,将他拉入巷子。谢宫宝悄问:“怎么了?”
诛姬嘘了一声,把手往巷子外一指。
巷外是条大街,街那头有个黑衣人。
原来那黑衣人也一直跟着蓝宫卫。
谢宫宝道:“怪了,这人是谁呢?”
等那黑衣人走远,两人从巷子又即钻出,靠着街边大树一路跟随。悄跟一会儿,只见那黑衣人步子加快,而蓝宫卫也有所警觉,不等黑衣人奔近,抓了一把树叶猛地转身撒射而出。
噗噗噗响,叶似箭雨飒飞,去势如电。
那黑衣人却是不闪不退,反而往前疾冲,待树叶飞至,突地把身后仰,树叶就这么从他面门擦飞而过,当真险之已极。避过此招的同时,黑衣人却已欺到蓝宫卫的身边,出手直取蓝宫卫脸面;他那只手灌以雄厚的魂力,以至出手之时指尖延有一层魂光利爪,极为凶厉。
蓝宫卫似乎认出来人,不愿过招,一味防守。
而那黑衣人却是招招进逼,不留余力。
“师兄,够了!”蓝宫卫边喊边退。
谢宫宝和诛姬躲在院墙之下,听得真真确确。
两人面面相觑,都不禁心呼:“师兄?曲池!”惊悚之际,本欲悄退,然而那黑衣人突然罢手,揭下面罩,却是熊木岩。两人相顾一笑,又不由暗自侥幸,蹬在墙角也不做悄退之念了。
大街突起夜风,吹尘卷叶一路刮到街尾。
熊木岩和蓝宫卫立在街心,风吹而不动。
两人见面似无惊喜,更多的是一缕凄淡。
沉默片刻,蓝宫卫先开口:“岩师兄,你不该回来。”
熊木岩仰头看天,深叹一声:“哎——,是啊,曲池一手遮天,颜羽的夜比别处更黑,愚兄不过萤火之辉,纵然回来又怎能照得亮这茫茫黑夜。师弟,当年曲池乱,你是站在他那边的,不知时隔多年,你可有一丝悔意?”
蓝宫卫沉吟片刻,淡道:“不曾有悔。”
熊木岩摊手又问:“为什么?曲池善于诡辩,当年你受其蛊惑尚还可愿,可是这些年曲池主政是何表现,他不务民生、乱杀无辜,且还开山掘地、贯通九幽,窃取黑渊之力豢养魔兵,他这是倒行逆施,你怎还能甘之若素与之为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