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率先行礼,道:“见过大人。”
云西也跟着行礼请安。
有人挑着灯笼小步跑来,符生良却径自接过了灯笼,又摆摆手,示意小厮退下。
不同于昨日的便装打扮,今日的符生良头戴宽翅乌纱帽,身着青色团领衫,官服正中的补子上绣画着展翅高飞的鸂鶒鸟,腰间一条素银束带,一双皂色缎面棉靴踩在脚下。面容虽依旧俊秀,加上这一身板正的官服,却又显出一种不凡的威仪气度来。
“如此点卯,云典吏看着还新鲜吗?”符生良微微笑道。
云西这才想到,云南之前讲的点卯流程该是在承发房应名,之后各司其职,开始早堂。刚才那广场练兵式的点卯,云南倒从未讲过。
“如此创举,看来是出自大人手笔了。”云南直起身,虽是疑问,语调却很平静。
符生良打量着一身素锦长衫的云南,轻笑的点头,“没错,是本官下的令。”说着他抬起头,环视着偌大的广场庭院,顿了一下,才道:“本官一上任,就发现滕县官署诸事荒废已久,别说这一天的早堂,就是点卯都懒得来。广场点卯,就是本官的上任的第一把火。”他的视线扫到了院前照壁上时,停了下来,看着那些模糊的图案兀自出起了神。
后半段话,不用说,云西也猜得出,依照今日的情形,就可知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群僚们已经成功的将这第一把火变成了一个花架子,卯可以照点,但是班却也要照常不上,回去该补觉补觉,该干嘛还干嘛。
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符生良蓦地收回了视线,他晃着手中灯笼,不无自嘲的说道:“即便数把火都扑了个空,这个点卯的空架子,都没有撤,看他们忽然而来又轰然而散,还是很可乐的。”
云西也是一乐,屡遭挫折还能乐得出来,这个符生良名字虽然听起来很凉,人却还是蛮有趣,蛮热乎的。
“哦,对了···”符生良又道:“昨夜我已知会徐仵作重验尸身,这会应该出了结果,你们先去一趟吧。”他笑了一下,便挑着灯笼径直离开。
云南礼貌性的躬了躬身子,带着云西大步走向停尸房。
云西看四下再无他人,快步跟了上去,凑到云南身边神秘兮兮的说道:“他虽有些虚情假意,但还算是个有点追求的,应该适合你的胃口。”
云南大步向前,一脸的深不可测,“说来听听。”
云西举起一根手指,认真道:“先说他的假,昨夜几番试探,似乎与你是终于互明了心迹,推杯换盏的,换来好一场兄弟相惜。但仍不妨碍他继续说假话。”
“何处?”
“七日有假!即使他真有些不得已的苦衷,也不至于被限死了一个七天。滕县政务荒怠已久,他连让人花式点卯都做得到,这又是咱们第一桩案子,人生地不熟,拖上两天应该不难。最大的嫌疑人吕妻尚在外地,万一中间有个差池,七日破案都是屁话,他不会想不到这一点。”说着,她不禁放慢了脚步,表情也凝重了几分,“我猜,他是想考我们,看看所谓的推官世家究竟有没有过人之处。如果没有,他怕是——”
云南也止了步,回过头,静静的看向她,“一口应下的不正是你自己吗?”
“他要的人,不仅心智要坚,业务水平更要一流,不然在这深井似的困境中不仅不能助他,自保怕是都难,而且还有被别人策反,咬他一口的可能。”
云南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那是自信而不惧挑战的微笑。淡淡的道:“又如何说他实干?”
“这个再明显不过了。滕县办案素来草率,如果晚了半步,就要被那个殷三雨处理了,现场证据也会破坏殆尽。当时已经下班——”
云南不悦的轻咳了一声。
云西撇撇嘴,因有血契相连,她现代大白话他是能听懂的。但为了更快的融进这个社会,不至于下意识露怯,他要她一进滕县,就尽量都说古语。
“当时正值放衙,”云西不情愿的嘟囔着道:“符县令刚脱下官服,一听有凶案,连大衣都来不及穿,轿子也无心做,单衣驱马就直奔现场,可见他心情之急迫。再看他衣着用度,也是出自鼎盛之家,却能这样不在意自己,也算得上是心系百姓了,要知道一个小小典史出行都暖轿手炉齐全,他一个知县,做到如此,实在很难得。最后,昨夜才提中毒,他竟连夜就召了仵作验尸,绝对是个心思缜密,想到就做到的实干人物,只不过,也有些油滑机变。”
云南再度迈开步子,声音依旧清冷,“有进步。”
“不要把啥功劳都揽自己头上好不好,不用你教,这点我也能看得出来,人情世故,我本就比你强!”云西脸上堆的都是不满,她最见不得他一副自尊为师,高高在上的模样。
“不过,你决心立足滕县,我只能一口应下,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哪。”云西遥望着远方渐渐泛白的天空,不无郑重的说着。
“敛尸房到了。”云南不咸不淡的接道。
······
像是一腔的豪情突然就被泼了一盆冷水,云西忽然有种想打人的冲动。
他真不应该叫云南这样充满亚热带气息的名字。
他应该叫珠穆朗玛冰峰!
云南却自顾自踏上停尸房的台阶,门是大开着的,他抬敲了敲门框,静站在门外。
从里面走出一个中年男子,皮肤黝黑,一张国字脸棱角分明,虽然没有任何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