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珩被“热情如火”的上官诚泰和方少白灌了几大碗清阳道长酿制的碧青山,一时也有些吃不消。再加上玄英这小子一向唯恐天下不乱,在一旁添油加醋,于是毫不犹豫地卖了“海量”的沈元希,自己躲了一旁。
初春的青芽已在枝头露出嫩绿的小脑袋,肆意地享受着阳光。
最初提议庆贺邵珩回宗的周子安,却独处一角,沉默地喝着酒。他见邵珩朝自己走来,随意地笑了笑,双眸似全是醉意地说道:“恭喜你了啊。”
这句话半真半假,究竟有多少恭贺之意,周子安自己也说不清楚。
他见邵珩没有接话,只随意在自己身旁坐下,歪着头笑道:“有事找我?”
昔年周子安有意结交,才有了二人之间的往来。后来终究观念有别,邵珩也有心避开世家之人,再加上种种变故,自然疏远了。
“以后……你打算怎么办?”邵珩抿了小口茶,压下三分酒意问道。
“怎么办?”周子安嗤的一笑,冷冷地说:“以前怎么样,我还怎么样呗!事是师祖……太安首座和清方做的,与我周子安有什么干系?与周氏有什么关系?无非……就是受人蒙蔽的错处罢了。更何况……陆济死前,当着清静师伯、清璇师叔的面,把周氏之前的事全担了过去,又还有什么可让人指摘的?”
邵珩微微低头:“陆济他……”
“他可不是为了你。”周子安仰头灌了一口酒,闭上眼全是陆济死前的模样和那释然的笑意:“你若不逼回来,我和陆济都不会像南宫北斗他们一样为你出头。陆济……他……我太明白了,像我们这类人,归根结底一切家族才是最重要的。陆济替周氏担了一切罪责,是自知陆氏从此跌出世家之流,可能还会被无数人唾骂、欺凌……他是想让我承他的情,庇护他的族人。我知道我师尊不愿意答应陆济,但我应了……”
在邵珩印象中,周子安永远是那个翩翩fēng_liú、自信潇洒的世家公子。
可眼前的周子安掩着通红的双目,身上带着对未来的迷茫微微颤抖着。
“你们本身是受牵连,至于陆济……不管他如何想的,我都该承他的情。”邵珩犹豫了一下,伸手拍了拍周子安的肩膀道:“子安,过去我亦是心存偏见。你我和他们……都是同门兄弟,或许各人有各人的理念,但以是否世家来定论一人,总归……都错了。”
周子安轻笑一声,抬头看向邵珩,露出几分自矜神色:“邵珩,你也小瞧我了。我还不至于就被打击了个彻底。无非是丢了些不重要的颜面,或者被族里老头子们念叨几句罢了。至于陆家……我既然应了陆济,自然不会不管。”
“若你有不便之处,我随时效劳。”邵珩认真说道。
“还有我!”南宫北斗抱着一坛酒靠近说道。
周子安看着南宫北斗那一脸傲气,心里嘀咕一句“还是看这小子不顺眼”,嘴上笑骂道:“去去去,用不着你!”
南宫北斗眉毛一竖就想反唇相讥,但见周子安神情一松,冲自己举杯一笑。他愣了愣,然后一屁股坐下,哼了一声道:“来,喝酒!”
三人相视一笑,过往那点争执亦烟消云散了。
只不过,这点和平没维持多久,周子安与南宫北斗便又仿佛斗剑一般拼起了酒。
众人笑闹了一日,上官诚泰等人已醉得七歪八扭,连沈元希都闭目靠在栏杆旁,像是睡着了一般。
邵珩轻轻走过去,只见萧毓、宁青筠二女沉默相对,却都眼圈有些红。
察觉到邵珩靠近,萧毓扬起笑容问:“你倒是躲得快,大哥可被诚泰灌醉了。”
宁青筠也压下心底伤心,含蓄地一笑。
以沈元希修为,几坛碧青山如何能醉?终究是今晚受了前世记忆的冲击,只怕心底藏了许多难以释怀之事。
邵珩本也想寻沈元希商讨些事,如今看来也只能押后再说。
宁青筠目光在邵珩身上深深一顿,而后起身说道:“不早了,我也该回朝阳峰了。毓儿……你……千万好好保重。”
说完后,她头也不回地御剑离开。
“毓儿。”邵珩目光始终停留在萧毓身上,伸手拥过她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