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死,再为皇上换来三百年江山,这条命也值了,是不是?”李姐儿也在笑。
大国师无言,那匕首刃上淬了鹤顶红剧毒,转眼之间,他已经浑身僵硬,连骂一声都骂不出口。
“放心,你那些徒子徒孙、瓦子巷里的红颜知己、乡下的老婆孩儿都已经受到妥善照顾,都在九泉之下、阴曹地府里等着你团圆呢。你这一去,老老小小,又能开辟一片风光大业了。”李姐儿轻叹。
斩草除根,不留后患9。这是历史教训,也是皇上保守江山的不二法门。
李姐儿之所以能力压京城群芳独得皇上宠爱,就是因为她不但能以色相侍奉皇上,而且肯亲力亲为,为皇上做那些杀人越货的勾当。文的武的、善的恶的、干净的龌龊的她都肯干,只要皇上满意就够了。
大国师倒下,洞窟内忽然间安静下来。
“这件事做完,皇上就可以安心了。”李姐儿俯身,在大国师的衣襟上擦干净匕首上的血迹。
头顶的巨窗、两侧的壁画全都暗下去,牛油蜡烛映照下,画中舞姬的脸阴晴不定起来。
画像再逼真,画中人也不会活起来。
皇上向前,正对着舞姬。
“皇上。”李姐儿的手臂从皇上颈后绕过来。
“你说,如果她活着,会不会泄露朕的天机?”皇上轻轻问。
李姐儿惶然,抽回手,扑通跪倒:“皇上,您请放心,就算日后到了阴曹地府,遭拔牙剥皮之刑,我也绝不吐露一个字。”
伴君如伴虎,情再浓,也不能乱了君臣之纲,她有这种自知之明。
她的惧怕让皇上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而权力是激发情欲的*。于是,他们滚在地上,在最不适宜的地方开始做最不适宜的事。
啪的一声,烛花爆开,火光一闪,洞窟内所有的景物都跳荡了一下。
李姐儿仰面向上,眼角余光倏忽瞥见,那反弹琵琶的舞姬似乎动了起来。
在皇上龙体的碾压之下,她艰难地转头,看着那壁画。
舞姬的确动了,手指在琵琶上灵巧地拨弄着,快速、敏捷但却无声无息。
李姐儿是弹琵琶的高手,从对方指尖落下之处,就能感觉到曲调的高低、音符的响落。
“疯了,疯了,没有一首曲子能到那么高,并且越来越高,直上云霄……再弹下去,弦就要断了!”她想。
一首完美的琵琶曲子应该是既有舒缓抒情之章,也有穿云裂石之音,高低起伏,弦声百转,即唐人白居易《琵琶行》中“轻拢慢捻抹复挑”之意。像现在这样,舞姬的手指全都在高亢声部挑动,如果真要发声,则每一挑都能刺穿人的耳膜,令人掩耳逃窜。
“皇上,画中人动起来了。”李姐儿骇然,在皇上耳边低语。
她不敢大声叫,免得惊动了画中形形*的人物。
皇上正在情浓之处,把李姐儿的话当成了*,毫不理会。
画中舞姬突然飞旋起来,舞姿轻妙绝伦,裙裾飘飞如烟。
李姐儿真的怕了,她觉得那幅画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洞口,舞姬一边弹一边向前走,已经离开了画,走到洞窟之内。洞窟内原本静谧,此刻却风声大作,牛油蜡烛的火头全都被那幅画吸着,由笔直向上变成了一边倒。
她想推开皇上,先逃到洞窟外面去。
这种动作,却被皇上当成了云雨之时的欲迎还拒。
“铿铿铿铿、铿铿锵锵……”琵琶声突然震天响起,把李姐儿的耳朵都震聋了。
所以接下来的那一刻,她听不到皇帝攻陷城池后激动欢乐的呐喊声。
皇上翻身落地,李姐儿身上一轻,猛地坐起来。
那舞姬就在洞窟之中,陡然旋身,反弹琵琶,比在画中时的姿势更曼妙千万倍。
李姐儿站起来,赤条条的,跟着那飞旋的舞姬向前走。
此刻,她心里没有任何惊惧,头脑空白一片,轻飘飘地向前走,一直走到画中去。
皇上分外满足,坚硬冰冷的地面让他想起了第一次在小甜水巷降服飞将军的时候,就在假山石后面的小凉亭里。虎老,雄风犹在,延续赵氏龙脉,应该不成问题。
他听不到李姐儿的*声,转头望去,却没看见想象中巫山云雨之后美人那张分外滋润的脸。
再起身,洞窟中已经再也寻不见李姐儿,只剩大国师冰冷的尸体。
天空忽然暗了,一大片云翳移来,遮住了明月。
所有人静默着,不明白二十八宿飞坠将带来什么样的飞来横祸。
就在那时,洞窟那边有旗花火箭破空飞起,一连四支,在空中炸开,发出“啪啪啪啪”四声爆响,惊散了敦煌戈壁的冷清之夜。
“是警讯,是警讯,皇上有难,驰援,驰援!”金面人首先反应过来。
当他乘着快马赶到莫高窟下时,仰面向上望,赤身luǒ_tǐ的皇上伏在栏杆上,声嘶力竭地大声叫:“快救人,快救人,李姐儿被壁画吃了,朕的女人被画吃了!”
金面人并不清楚这些话的意思,但他看到皇上如此失态时,立刻联想到刚刚的“密云遮月”之天象。
“大宋的江山,真的完了。”他的心冷冰冰地下坠,涌起了一股兔死狐悲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