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祭是许多邪派的祭祀方式,我并非一窍不通。
“你究竟要干什么?”我心中疑窦丛生。
“真正的血祭不是一只鸡、一条狗、一头牛的宰杀祭祀,而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当我们真正地有求于化外真神,一个人的血祭也不足以看出诚意,而是一群人、一大群人,比如这座城中、这座城中所有人乃至于……呵呵呵呵,乃至于中原所有的人,全都奉为祭品。那样,诚意就显现出来了,真神就能被感动,伸出其巨灵之掌,让你直达超度彼岸。”他阴森森地笑着解释。
邪派典籍中的确有记载说,人类历史上任何一次惨绝人寰的大屠杀都是有其背后深层目的的,几乎都可以归类为一次超大规模的“血祭”。
春秋战国时期,各国侵扰倾轧之中曾经发生过不计其数的坑杀俘虏事件,其残忍情节令人发指。
唯有血祭,才需要这种千人坑、万人坑的邪恶仪式。
眼前,皇帝用城破之战作为“血祭”的一部分,其用心也的确是邪恶之极。通常情况下,侵略军、战胜者才是血祭的发起者,而他却是战败者、亡国之君,却要用全城平民百姓之血献祭,简直无耻之极。
中原百姓摊上这样的皇帝,也的确是倒了八辈子大霉。
“你的想法的确独特,我实在不敢苟同。”我连苦笑都装不出来,脸上的肌肉都已经因愤怒而变得无比僵硬。
我无法理解眼前这个人,史官笔下,这人被美化为fēng_liú名士,是“不爱江山爱美人、只管丹青描红袖”的典范人物,实际上却大相径庭。
没有了莲花的羁绊,我又可以一身轻松了。
“走吧?”他向外一指。
我已经无法平心静气地跟对方相处了,甚至都顾不上礼貌,立刻转身向外走。
院外,被我打倒的人都已经清醒,环卫于短袍人、莲花的身边。
我一步迈过门槛,扬手向他们打招呼。
在我心里,这些北方来的侵略军虽然凶狠蛮横,但也比皇帝容易接近得多。
“这皇帝,如同怪兽一般,比莲花描述过的‘地狱守门犬’更令人憎恶。”我暗自皱眉。
莲花也向我举起手臂,但却不是挥手,而是指向我背后。
短袍人与六名随从也举起手来,一起向我背后指着。
我突然醒悟,不该走在一个极阴险、邪恶、狡诈、诡异的人前头,把自己的后背空门完全暴露给对方,这已经犯了江湖大忌。
嚓的一声,我感觉全身的热血一下子找到了出口,向着后心奔涌而去,随即激射而出。
利刃刺入身体又抽回去的感觉太熟悉了,在港岛,我曾无数次亲身体验过。
没有哪个人的身体是铜浇铁铸的,可以不惧利刃。
我的心在向下沉,痛恨自己竟然如此大意。
“杀了你,事情就出现了大转机。”他说。
我转身看着他,只想纵声大笑。
当外敌入侵、满城尽殁之时,他不去考虑如何杀尽侵略者保护百姓,反而在背后向我下手,刺出了饱含着邪恶与仇恨的一刀。
“你好……你好。”我说不清此刻心中究竟是愤怒还是好笑,嘴角抽搐,脸上的肌肉全都禁不住颤抖起来。
“杀了你,事情就有了最大的转机,呵呵,为了天下献身,你死得其所,这样不好吗?这样就皆大欢喜了,呵呵呵呵……”他笑起来。
那把薄刃快刀仍然在他手中,金镶玉嵌的刀柄,薄如白纸的刀刃,一看就知道是稀世之宝。
“我死了,你能做些什么——为了中原的百姓们?”我问。
“百姓?他们不过是巨人脚下的蝼蚁,是生是死,是好是坏,没什么分别。蝼蚁是可以再生的,这一批死了,下一批还会繁衍出来。说是蝼蚁,已经高抬他们了,他们只能是朝生暮死的蜉蝣罢了。我考虑的,只是最伟大、最光辉、最灿烂的未来……”他毫不脸红地回答。
这一瞬间,我胸膛里突然涌起了无法控制的杀机。
北宋徽宗年间,天下共有方腊、宋江、王虎、田庆这四大寇,而大大小小的山大王、水贼更是不计其数。与此对应的,朝廷里还有四大奸臣,把持朝政,颠倒黑白,弄得朝中乌烟瘴气,天下民不聊生。
原来,一切的源头全都出自皇城之内,既然有这样的皇帝作为反面榜样,下面的人群起效仿,自然就会乱作一团了。所以,就算没有完颜阿骨打的南下入侵,北宋政权也维持不了多久了。
杀掉一个这样的皇帝,拯救万民于水深火热之中,才是一个江湖侠客最应该干的事。
我眼中的杀气惊呆了皇帝,他手中的快刀当啷一声落地。
“你……你敢造反吗?君叫臣死臣不能不死,我杀你是天经地义的事,你敢碰倒我一根毫毛,那就是欺君之罪,当诛灭九族的大罪——”他色厉内荏地大声吆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