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自然就是中国成语“一叶障目、不见泰山”的意思。
我的视线越过小楼,仰望遥远的山巅。
如果那怪兽被压在山底,则高加索山就成了一座庇佑人类平安的神山,值得世人顶礼膜拜。
“你们中国人有一本古书,曾经讲过一只猴子的故事。那猴子也被压在山下,压了五百年,一朝脱困,天下震惊……”沙洛喃喃地说。
他说的是《西游记》里的齐天大圣孙悟空,一只源于石头的猴子,天上地下,仅此一只。
伏驮不是猴子,高加索山不是五行山,所以两者之间并没有可比之处。
我没有回答沙洛的话,因为我觉得,他几次都在顾左右而言他,并没有自己的行动目标直说出来。
神庙的二楼死气沉沉的,看来米扬科夫、冰夫人已经束手无策,毫无头绪。
“沙洛先生,如果你想做什么、能做什么就赶紧进行吧,我们的时间并不宽裕。”我说。
“你的心乱了,那是个*烦。”沙洛摇头。
我惦记着简戎,心当然会乱。否则,又何必与米扬科夫、冰夫人合作?
“有没有溺过水?”他问。
我摇头,虽然心头焦躁,但却不动声色。
“溺水之人知道自己必死,心无旁骛之时,浑身放松,自然就从水底浮上来了。真正能够逃生者,是因为了无生意,一心求死。正因为专心,反而窥见了生命的最高法门。”沙洛解释。
我知道这些话里包含的真理,但是,简戎的生理特征已经消失,处于完全的“僵化、石化”状态,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她唯一的生之希望在我,我若不抓紧时间想办法,她就完了。
更重要的,我听到了她的声音。她说过,顾倾城也在那种奇怪的环境之中。也就是说,顾倾城消失于莫高窟112窟之后,也是一直处于混沌被困的状态,同样等着我去营救。
“两个人,你心里装着两个人?”沙洛回头,深深地凝视我。
他的目光如同一只发怒的刺猬,钢针根根直竖,向我的思想刺探过来,令我无处躲藏。
“对。”我点头承认。
“你不可能担起这么大的责任,即使是你们中国的巨人夸父也不能。他妄图追上太阳问个明白,最终却徒劳无功,倒在向西的路上。一个男人只能撑起一个女人的希望,你若勉强为之,两个女人都得死。”沙洛说。
我不敢自比逐日的夸父,扪心自问,沙洛所说的极有道理。如果顾倾城、简戎同时倒在我的面前,而我只能救走其中一个,该当救谁?
他的话是一种警告,让我猛醒。
既然无力同时救起两人,我就算跟着沙洛找到营救之地,岂能两全其美?
“大师,受教了。”我的后背上突然冒出了一层冷汗,仿佛疾驰中的赛车猛地急刹车那样,思想掉头,眼前豁然开朗。
退一步海阔天空,正是这“一退”,我遽然发现了,自己一直试图解救简戎的行动,实际是把自己逼上了进退两难的绝路。
“你有答案了吗?”沙洛问。
“救一个人,弃一个人。”我坦然说。
“那么,救谁、弃谁也有明确选择了对吗?”沙洛追问。
我点点头:“对,心中明灯一盏,不以风吹而乱。”
人的一生将会面对无数精彩女子,但所爱的唯有一人。对于我来说,那个人就是顾倾城。
冥冥之中,我从港岛迁居敦煌,就是等待她的出现。在112窟的偶遇是命运的安排,都是由那幅反弹琵琶图的壁画牵引着,直至准确相遇,缘分已到,功德圆满。
除她之外,别的女子都是水上月、镜里花,过眼烟云,随手而散。
该放弃的不仅仅是简戎,还有一路走来遇见的黄花会众姝。
“你想通了,就该走了。”沙洛泥塑木雕般的脸颤抖了一下,似乎有了笑意。
他带着我向右绕过神庙,沿着斜坡向上。
山坡上积雪更深,有时候一脚下去,半条腿都陷入雪里。
“喂,龙先生,山上危险,有雪崩……”守在神庙前的特警叫起来。
我没有回头,对于他们来说,雪崩是最大的威胁,但是对我来说,任何来自大自然的可见危险都不足为惧,只有那些看不到、摸不着、听不见的危险才最可怕。
很快,我们攀登到了半山腰。
再回望时,契卡镇已经如同小小的棋盘,座座房屋变成棋子,而那些被大雪覆盖的街道,则变成了棋盘上的单调格子。
沙洛停下,向山下指着:“像什么?”
我抹去了睫毛上的冰花,手搭凉棚,凝神细看。
契卡镇的民居分布相当怪异,距离神庙最远端的地方房屋较多,形成了一个近似的圆形。该圆形的直径约七十米左右。
离神庙近的地方,民居呈直线型,顺直地排列于公路两侧,一直延伸到神庙门前。
“像一个长颈的花瓶。”我回答。
沙洛不响,默然凝视。
我明白,这答案不是他想要的。
我不禁又一次焦躁起来,弯下腰,攥起一个雪球,远远地扔出去。
雪球啸风,砸在一棵松树上,震得树枝上的积雪簌簌而落。
积雪因风起舞,给我带来了瞬间的启迪——“反弹琵琶舞……琵琶……乐器……契卡镇像一把琵琶,或者是像琵琶的长颈乐器。”
明白了这一点,我并没有大喜过望,而是觉得未来更充满了不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