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愿意讲慷慨激昂的大道理,只是用普通人常说的朴素语言来表达自己心中所想。
外面,正处于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再过十几分钟,天就要亮了。
这漫长的一夜发生了太多事,真的是我隐居敦煌之后最难熬的一夜。
我期待医院里的监控系统能发挥作用,可惜,除了那队躺在步行梯的保安,医院再没派人过来,更听不到警车开过来的刺耳警笛声。也就是说,这里发生的一切根本没人知道,只能我一个人硬扛下来。
嗡的一声,走廊里的空气突然震动了一下。
很明显,头顶的日光灯也稍稍一黯,似乎电力供应出现了短暂的问题。
我深吸了一口气,右手抓紧氧气瓶,如同古代大将以长枪拄地一般,牢牢站定,盯着长廊尽头。
气势强大的人登场时,会产生微妙的能量与气场变化,电磁产品最能感应到这一点。
“上师到了。”中年人缓缓收刀,向侧面移步,合起双掌,垂首静候。
起先,走廊里无风,护士站里悬着的布帘一动不动,角落里的大型散尾葵也是毫无动静。不到半分钟,布帘簌簌颤抖,散尾葵的叶子也发出了飒飒之声,似乎有一股看不见的澎湃巨力正贴着地面狂涌进来,即将席卷一切。
啪的一声,步行梯入口的一只白炽灯泡炸裂,玻璃碎屑乱落如雨。
我听到了威严深沉的诵经声,诵经者使用的是藏语,那些藏经的语句晦涩之极,我只听了数句,脑子就变得混沌起来。
“指天地间,佛祖启迪无声,诸弟子感悟,最繁华处,最肮脏,最光明处,最暗昧。反观灵山,一无所有。诸弟子顿悟,无有光明,光明自在心头,照彻宇宙,污秽自除。修行无开始,开始在我心中。修行无尽头,尽头亦在我心中……”
藏经中的真理句句都朴实无华,如果静下心来细细捉摸,就会对经文、上师、僧侣、寺庙产生无比亲近之意,自然而然地信佛、礼佛。那些不远万里赶到拉萨朝圣的藏民,正是受了佛法的召唤,才会义无反顾地磕着“长头”徒步而来。
这是信仰的力量,也是红尘俗世中人最最缺乏的。
我有些走神,昂扬的斗志也渐渐松懈。
猛地,我身后的大汉纵声咆哮,如雄狮怒吼一般,声浪翻翻滚滚,沿着走廊向前推进,把那诵经声冲击得荡然无存。
“呜嗷……呜啊吼……呜吼……”他的内力雄浑之极,连续吼叫十几声,仍然中气十足,不露疲惫之相。
我的耳膜被震得生生作痛,但仍然能强自忍住。
倒地的中年人双手掩住耳朵,满脸痛苦之色。少顷,他的指缝里慢慢渗出鲜血,显然耳膜已经震裂。
大汉住口,声浪激荡起的回声又在走廊里冲撞起伏了数次,才缓缓停歇。
“这样子,我随时能轻易地杀入,取你的性命。铁镜王,你服也不服?”一个温和淳厚的声音从半空中飘来。
站着的中年人向上仰望,扑通一声跪倒,五体投地,匍匐不动。
大汉轻声冷笑,没有回应。
我知道,他用狮吼功御敌,大大地耗费了体内真气。此刻再开口说话,无异于通知敌人自己已经成了强弩之末。
“上师,婴儿无罪,请高抬贵手,放一马吧?”我谨慎地出声,替大汉打掩护,为他赢得短暂的喘息之机。
“放婴儿一马容易,本来,我要的就不是婴儿的命。年轻人,你很聪明,既然替铁镜王与豹女妖不花出头,就应该了解他们的过去。藏密中人行事,绝不为私人恩怨,而是为了藏地千年安宁。言尽于此,如何抉择,你定会明白。”那声音堂堂正正,无懈可击。
我不了解大汉与妖不花,对他们唯一的认识仅仅是与妖不花的一面之缘。
“上师,能否给我一点时间,让我考虑一下?”我只能尽量拖延时间,寄希望于顾倾城顺利完成接生工作。
“龙飞——”那声音突然叫出了我的名字。
这种变化并没有令我吃惊,现代化的资料搜索技术十分发达,按照“六人溯源”的理论,只要对方将我的照片输入电脑查找,很快就能查到我的名字与职业。
某些正式单位的资料库只要与互联网相连,就等于是黑客们的后花园,只需几秒钟就能获得数十万人的个人信息。